(九)花暗

几人刚刚躲过弩箭,站在了盛爻刚刚踩的那块地砖上。既然她刚刚上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意外,而林语才踩了一块,变故陡生,只能说明,地砖上有问题。

于是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仔细观察这座塔的结构,传统意义上的迷宫多半结合周易卦象,山水树石都可以入阵,比如刚刚他们经历的,看不见的路,变窄的通道,还有那片水。

既然塔在这里,被关起来的两个人质也在这里,阵眼多半不会很远了。

盛爻和邦妮正准备结合两边的经历,衍算出阵眼所在,却听到一阵缓缓的摩擦声,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再抬头一看,他们刚刚踩上的地砖,居然已经下降到了他们膝盖的位置。

——如果重量达到一定程度,机关自行启动。

他们慌乱的爬上另一块,一阵刺鼻的气息传来,又赶快跳上了林语最开始踩的那块。

轰的一声,地面露出一个大洞的同时,他们身后的塔门自行关上。

很难想象,柔然人是怎么在地下建成一个这样浩大的工程的,然而事实如此,显然在外界和他们消息断绝的时候,他们自行把科技和术法,发展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

在三个人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就在安静之中听到了一阵呲呲的声音。

点亮一根冷光灯,这才发现,刚刚泼下来的刺鼻液体,估计是硝酸一类的东西,地上又被腐蚀出一片狼藉,棕黄色的气体缓缓漂浮起来,摇曳成一片瘆人的渺茫。

但听水声潺潺,墙体两侧渗出黑色的粘稠液体,缓缓铺满地面。

新疆是一个石油丰富的地方,显然柔然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利用的很好。

作为这个团队的智囊,邦妮觉得自己犯了无数不可饶恕的错误,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祈祷,千百年过去之后,那些石油在已经变质不可燃烧,还是把那张倒吊者拎出来再打一遍。

盛爻平时出门她一般不会开卦,只会默默地替她祈福。未来的丝线藤缠蔓结,一旦窥探一点,很可能是选中其中之一,然后义无反顾的,奔向自己选择的未来。

隐士的灯笼没能点亮他们的前路,倒吊者倒是把他们玩得团团乱转。

盛爻把手里的卦盘都要转出火来,林语沉默着,把全盘的信任交给邦妮。

这阵无言反倒让邦妮的愧疚一层层加深,无数信息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开来,让她像是一台负荷过大的机器,连体温都有些上升。

然而空气本身就在不断升温,地面的石油一点点蒸发,塔身上默默地有一层层的板子活动起来,把整座塔包裹成一个准备上天的火箭。

一旦浓度超过爆炸极限,整座塔就会和他们一起化作一阵飞灰。

在这个深度,对于天山外的人而言,可能连一阵火星都看不到,顶多地震台网会显示一点点轻微的震动。

空气中异物浓度过高的,还有那边的龙三和方良。

龙三在石壁上找了两个结实的地方,一个死死绑着方良,一个死死绑着自己,活像两只巨大的毛毛虫,在洞壁上结了一个准备成蝶的茧。

龙三谁都可以不信任,但是他不能不信任盛爻。

全世界都会扔下他不管,盛爻不会。

在他最为潦倒的时候,是她给了他无条件的信任。龙三还记得那次在乌苏里江畔,他们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和他有过纠葛的R国黑帮,本来盛爻和她老爹只差一步,她却还是留了下来,帮他解决了麻烦。

老头子的去向和目的,几乎在他消失之后就一直困扰着盛爻,几乎成为一种执念。

龙三或多或少的听她说起过一些,然后为耽搁了她更加无地自容。

如果真的是在替她找药的话,她已经健健康康的生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毒,荒废这么多年朝夕相对的时光吗?

盛爻在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老头子,只是无奈的从各种快递那接到老头子邮来的东西。

她留了一个线人在那,他说老头子就没出过山,然而却能邮来大江南北的“货”。

——发货日期和收货日期无比接近,感谢某通,三天到货。

大兴安岭山高林密,古墓却几乎是没有的,如果愣是要把靺鞨的遗迹也算上,可能还稍微有一些,但绝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古物。

——然而老头子不止一次出现在那,甚至在乌苏里江畔他们几乎正面相对。

他在找什么?或者是又在追逐什么?

邦妮算不出来,当初陈先生替她藏天命的那块陨铁,被陈先生送给了老头子。两位长辈倒是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留下无数问号给下一辈,甚至下下一辈的人,去追溯。

盛爻可能要等到有一天,老头子自愿出现在她的面前才能有答案,毕竟他不想真的躲开她的时候,她怎样都能找到他。

邦妮的问号则来自于幼年时那场刻骨铭心的献祭,或者说,殉葬,她能背下一整本何家家谱,卷首语自是了然的,然而这盛世安康,却并没有任何狂澜来挽,那么大长老是怎么强逼着两家人一同献祭的呢?而且,那本家谱在她之后也并非就是一片空白,涉及到自己,却是衍算不出了。

她早用自己一生的孤寂,换了盛爻百岁无虞,如果她真能寻着良人相伴,那,盛爻呢?

那伙不明来路的人不光送来了安倱的血,还有一段老头子的视频。她们拎着其中一个稍微严重一点的走了下去,另外一条线却无人问津了起来。

出发之前的某个时刻,邦妮突然觉得,这一趟回去,可能她们真的会接近某个真相,而她们暂时放下的另外一条线,大概会无限和他们靠拢。

但摊开卦板,或者点亮水晶球,她能看到的都只是一片迷雾。

医者难自医,卦者终生惘。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们离平静的日子,越来越远。

大火燃起的那一刻,这些问题突然都跑出了邦妮的脑海。

她想,如果临死我都不能看透这一切,含含糊糊的走了也未尝不可。人生一世,大概都难得糊涂。虽然有些对不起安倱,但她还是想贪心的享受一会这两个人的陪伴。

火光冲天,焚透迷迭香的甜腻,倒吊者微笑着,借火光点亮了隐士的灯。

那边的龙三可能相对于这边的三个人好一点,他的空气不至于爆炸,只能增加他的愤怒。

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方良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来惩罚,然而,龙三就是下不去手。

到现在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当年的一切都是方良干的。

他四十年的刑期,被方良上下联络到三年,却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他从一无所有到炙手可热,最后又一无所有的过程里,全世界都不在了。

——只剩一个方良。

如果人一次只能专注于一种情绪,他会专注于恨意,却不是对方良的。

谁一出生就是黑帮大佬呢?而且共产主义的光辉笼罩之下,大佬也只是个笑话,顶多是一帮小混混,乌合之众而已。

龙三小的时候是传说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喜欢有些内向,不太敢和别人说话,反而异常专心于自己的事情,而且他艺术天赋很高,唱诗班他是领唱,国画还常常拿大奖,闲暇的时候,别的男孩子打篮球打游戏,他把钢琴小提琴学了一个遍,那个时候家境也还算富足,这些带着资本主义酸臭味的优雅,倒也能供起。

这些文青的特质大概来自家传,他妈妈年轻的时候是芭蕾舞团的首席,家居服都能直接去巴黎走秀,爸爸是个略有些张狂的作家,在省作协却也是人缘极好的。祖辈呢,不是有名的书画大家,就是最早一批留欧的大家,和民国时那些文人名士也多有交集的,任谁见了,叫一声先生也是能受得起的。

然而他倒是没蒙多少荫,先生们多半扛不住那十年,等到他出生,那些人都已经是历史树上的角落了,家族里世袭的只有叛逆,父母除了继续搞艺术,和老一两辈留下来的关系早不来往了。

硬要算的话,这大概也是个祸根吧?

如果那个层次的人和他们还有一星半点的联系,那个人呢,大概,都不敢在他们这造次的。

有时龙三恨自己,有时恨那个人,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该恨谁。

干脆连名字都不要了,去他的人生和梦想,转过头,做了和自己最恨的人呢一样的行当。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却不知道,混混是不是也能占上一席之地。

不过他怎么都不敢用自己的本名的,权当自己和家人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祸里。

这样,和他旧日有过交集的人,在说起他的时候,就可以带着惋惜的,说——

那个从小就是大队长,大了做学生会主席的孩子啊,真是乖巧又听话,唱歌乐器画画样样都会,成绩好,人也好,五讲四美三热爱呢,没事扶老奶奶过马路呢……

——唉,真是白瞎了,出这种事。

是啊,真是白瞎了你的乖孩子。

去他的乖巧吧,去他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吧。

呵呵。

对于那些活在龙三的过往中的人而言,他的各种神乎其技的传说止于一场车祸。

在冀北燥热的夏天里,难得有这样一天,不冷不热的,阳光也是极温驯的模样。

于是,合情合理的,在屋子里憋了一个夏天的龙家人,正好决定趁这样一个日子出门郊游。

后来警察取证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幅模样,厨房里,女主人做好了寿司和三明治,但久不洗手作羹汤,厨房有些像灾难现场,保姆也确实接到电话,晚些时候,要来收拾一下的。临走的时候,还随手给撒娇的小猫添了一把进口猫粮。

其实,如果不是车祸之后猛烈的爆炸,可能也就是交给交警处理一下,便草草结案了。

毕竟从现场来看,所有和龙家人有亲缘的,都在这一场事故中罹难了。

难为他们对着一堆碎块能写出“尸体完好,烧焦痕迹严重,基本确认龙家四口罹难”这样的句子。

舞蹈和写作,对龙家一家而言,如果真的是纯粹的写作就好了。

然而这层保护色,最多也就值留下了一个龙三而已,半残不残,苟活着,还不敢面对惨淡的人生。

那股灼人的热浪扑来之前,龙三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各种惨叫,和淡红的血色,还有变成块状的,熟悉的人。

他不是真的猛士,盛爻才是。

迷迭香的气味被灼烧干净,留下一片近乎真空的干爽。

林语在一阵剧痛之后缓缓挪动了自己的手,发现邦妮正死死抓住他的手,刚想反手拍拍邦妮以示安慰,邦妮却极突兀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实在没办法无视林语脸上,那近乎实质的失望,她只好飞快转向盛爻,“妖儿,你去把他们俩解下来,看看哪个是没有神志的,先弄下来,应该好治。林语,你……”

说话不看着别人似乎不太礼貌,于是她只好忍受着某只人形巨犬哀怨而悲伤的目光,给这只饿了很久的二哈,下了个不赏骨头的任务。

“你去看一下,稍微处理一下,情况稳定住出去再说。阵破了蛊也活不了多久,毒的话能解就解,不能解先封住。”

给两个人下完命令,不能动弹的她就在原地恢复精神,这个不靠谱的神婆终于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参悟了塔罗的奥义。

倒吊者的牌义,是忍字诀。牌面上的倒吊者,虽然被倒吊着,却还保持着泰然的姿势,甚至牌上的颜色还表明他经历了一番人生的升华,显然不可能让他们陷入绝地。

忍过人生的逆境,就可以绝处逢生。

再加上隐士的指引方向,邦妮终于理清了她接受的错误信息。

——柔然热擅术,既然之前的一场篝火晚会可以再造,那么迷宫,为什么不可以半真半假呢?

在爆炸前一刻,他们三个坐在原地,静默的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那两个人给了邦妮无条件的信任,邦妮却不太敢相信没了灵力的自己,紧张之下,握住了林语的手。

然后某只巨型二哈到现在还在偷着乐。

盛爻把那两个人解下来放在了地上,二哈在忙着检查,她就过去靠在了邦妮身上,刚想表扬一下这个二流神婆,却听见邦妮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

“不好意思,我倒是觉得,我们的时间多得很。”

然后邦妮捏住了盛爻的胳膊,抬手把自己的黑曜石甩了出去。

不远处的崖壁上,一只小小的蝙蝠应声炸开,变成一团黑雾,炸裂开来。

那边屏幕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屏幕后的人身上,再去找,却是没有了的。

屏幕上很快又有新的画面,两头的人显然都知道这个结果,隔着一段小小的空间,露出了一个相同的,狐狸一样的微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游戏,刚刚才开始呢。”

邦妮的笑容一闪即逝,却平白让洞里结上一层看不见的寒霜,连地上神志不清的方良,都打了一个寒战。

盛爻冷的最为严重,尤其是邦妮抓住她的时候,简直像小时候犯病了一样。

“没事吧?”

“没事吧?”

邦妮是关切的问,盛爻则全然是意识到危险在降临——这么多年无数次跟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她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邦妮情急之下也没什么选择,看盛爻并无大碍,也就放了心。

“有老娘在,还能出什么事?小喽啰而已,没事了。”

她收到了三双疑惑的眼睛。

对,龙三刚刚醒过来,血红的眼睛里五味杂陈,像是不安分的猫闯进了染坊,把所有颜料一股脑打翻之后,又搅和在一起,但听见邦妮这句话,倒是怀疑沉淀了一切杂质,慢慢浮了上来。

“啊,那个那个,这次的行动呢,本质上吧,是我指挥不当,我反省,可以吧?”邦妮举起三根手指头,“我们这次行动呢,主要矛盾在于,我们对手的资料不全,让我们大意的闯进了对手的阵术之中,其次呢……”

盛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招呼林语去忙活了,扔下邦妮自己开展深刻而冗长的批评与自我批评。

龙三的疑惑也渐渐沉淀下去,深深的疲倦取而代之,他转身看了一眼被林语扎成筛子的方良,无奈的嗤笑一声,摇摇头。

见林语收了针又喂了药,大概方良还要睡上一阵,他翻出刚才那根背包绳,把方良背到背上固定住,这么多年,就算是个良性肿瘤,长的时间长了,他都是不愿意轻易动刀子割舍的。

方良比他高一些,因为肌肉块很大,看上去十分魁梧,然而折腾这么久,人消瘦了一圈,龙三背起来略有些踉跄,习惯了也就好了。

林语用一个类似的造型把邦妮背到了背上,盛爻收拾好东西,众人看上去都是一副要出发的样子。

然后,问题来了,他们还是在黑箱里啊。

大概摆了一会可以拍下来当海报的造型,林语终于忍不住了,“哦,美丽的公主,我们真诚的接受你的道歉,而且作为一个团队,我们怎么忍心让你一人承担所有罪责,还请您开开金口,指引我们黑暗中的方向吧。”

大概养猫养久了,邦妮也染上了喵主子的个性,这会被顺了毛,十分得意,“哦,我长得不咋地的骑士,怎么来的怎么出去啊,你是不傻?!”

嗯,公主可能沉迷小马哥无法自拔。

林语被喊的有些蒙了,反应了一会,这才明白过来,抽出黑布递给龙三和盛爻,然后在自己身上戳了几根针。

见邦妮又软了下来,他开口道,“蒙住眼睛,忍住疼,往柱子上撞!”

邦妮调集了一点力气,喊道,“冲吧,皮卡丘!~”

众人扶额。

只有刚刚屏幕后的那人默默扶了扶眼镜。

“怎么,这就以为你们掌握了规则吗?愚蠢的凡人,巴别塔到不了神庭,反而会让诸神愤怒,降下惩罚,而妄图攀登巴别塔的你们,很快会付出代价。”

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旁边来报告的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他转过头去,硬堆出一个油腻的皮笑肉不笑来,“别害怕嘛,神需要他的仆人。告诉我,那边怎么样了?”

“报,报告主教,安倱,他,他昏过去了。”

来报告的人刚刚只是害怕,现在都快吐了,强忍着把这句话说完了。

主教听完,脸色一变,转身就拖沓着他厚重的袍子,走向了后面。

然而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主教的银发这时候居然暗暗透出一点黑色来,在他的影子里,能看到一朵彼岸花,正在悄然生长。

同层次的巫师对战,一般遵从一个原则,先下手为王,后下手遭殃。

邦妮虽说不能深谙此道,被人下了绊子,然而她一向热爱学习。

站在那条漫长的神道上,身后的石门依然和他们进来的时候一样,大敞四开着。

向身后竖了个中指,邦妮做了个他们看不到的口型,“好运哦,该死的甲方。

刚刚踏上神道的那一刻,一直萦绕着众人的,那种被窥伺的感觉消失了,压力顿时一减。

“同志们,我们这下算是正式踏上了巨龙的巢穴咯!拿上宝物,去解救公主吧!GoGoGo!”

邦妮摆出了一个超人起飞的样子,她的骑士觉得,不能腾出手按住太阳穴真是一种煎熬。

盛爻倒是无感,反倒是愈发放飞自我的邦妮让她轻松很多,很大程度上,这表明解下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方良在龙三背上发出一声短暂的呓语,吓得龙三赶紧调整了姿势。

雨水五个人又是一阵无言,活脱脱摆成了一个大写的尴尬。

好在公主算是极其给力的,安倱成功做到了斯塔夫教给他的古法,把自己调整成了一个能思考的植物人。

然后摆脱了外界的束缚,他终于可以静静的思考了。

那天他在咨询室接待了最后一个病人,她抑郁症有些严重,耽搁了好一阵子。出来的时候,助手给了他一个快递,就赶着去和男朋友约会了。同事们早就下班了,他简单整理了一下,也准备走了。

穿衣服的时候瞥见桌子上的快递,以为又是来访者的谢礼,便顺手拆了开来,看看需不需要回个卡片。

等他把那个小儿益智型的诸葛锁解开,自己就已经被捆成了待售的大闸蟹,掉在了小黑屋里。

那些人想从他这得到的,无非是斯塔夫留下的东西,斯塔夫死了,他和教会、各国皇室的任务无人继承,自然会落到这个唯一的徒弟身上,然而这并不需要采他的血。

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是钢铁侠和超人的后代,父母也都是侨民,基因就是个正常的炎黄后裔。

那么,他们是想要通过他控制谁。

他跟了斯塔夫学艺,亲人们已经基本不再联系了,斯塔夫死了,他没有女朋友。

那些人要控制的,一定是一个和他们两个有联系的人。

何欢是吧?

如果他还能动弹,这个时候一定会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

当年他们第一次来中国,就是为了这个不平凡的女孩,本来以为他不再继承这个任务,女孩选择了一个诅咒自我封印,大概人生也就再无交集了。

可该相遇的一个都跑不了,灵力连带着何欢的神志失控,她们还是闯进了他的生活,那个风风火火拎着她闯进来的姑娘,倒是有一种颇具感染力的生命力呢。

何欢倒是和斯塔夫的计划密切相关,但是人家自己不想趟这摊浑水,也就相安无事了。和他的频繁联系,也就止于人生解惑了。

他有事何欢自然不会不管,盛爻大概也会跟上,他那个“死乞白赖非要缠着”的师兄大概也不能少了。

当年的所有相关人,还活着的,都在这了。

好大一盘棋啊。

不过,那两个女孩不会让你如意的,废柴主教先生。

我师兄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安倱陷入了舒心的睡眠。

营救他的勇士小队如果知道他的现状,大概会收拾收拾东西,买了机票,直接回南城撸猫去。

其他人都还好,盛爻却是被这条神道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条神道,和当年岭南茶园,假公主坟的那条甬道,简直如出一辙。

还好她脚下踩着的不是唐砖,否则她一秒钟都不会多待。

邦妮抬手抚过盛爻的头发,“柔然人擅术,别着了道。”

盛爻反手拍在邦妮肩膀上,勾起她的下巴,“别闹,我又不是你家木木。”

——木木大爷似乎感觉到有人呼唤他,在沙发上翻了个滚,去自动喂猫机里吃了点食物。然后对着自家领土出现的包裹无比好奇,肉乎乎的爪子翻了一下,突然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喵一声炸了毛,挪动着圆滚滚的大屁股,扭回太阳底下摊着了。

不靠谱的铲屎官,显然带回来了很不靠谱的东西。

那头铲屎官悻悻收回了手,指挥着五个人前行,却没注意到,盛爻胸口的封印已经慢慢变得血红,而且,老头子的那块尸玉,也开始缓缓的发热了。

盛爻仿佛听到神道尽头的宫殿群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