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峨眉

队伍裂成了三份,龙三和方良在黑暗中挑战着自己的极限,邦妮和林语极速狂奔,盛爻原地待命,显然是最悠闲的一个。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年鬼胎的一口没能咬死她,反倒让她成了粽子的头。

误打误撞闯了十个粽子窝之后,她终于发现了这一点——粽子们对她有种近乎恐惧的恭敬。于是她铤而走险,钻了好几个会里的高级任务,攒够了积分可以自由行动,就半收手了。

她现在下斗多半是实在没钱了,接上几单,再就是把找老头子的活动半合法化。她小时候就害怕下斗,长大了做了粽子的大佬就更怕了,好歹自己也算月貌花容,哪天折在里面,不人不鬼的,多尴尬啊。

夜行人这个组织,看上去干的是违法的活计,其实也是有相关部门盯着的,他们放出来的任务,多半是不能曝光给公众的,那些顶级的需要保护的,都是绝不能碰的。这年头,考古专家们多半比不上私人夜行者,境况也甚是凄凉。

她靠坐在石壁上,情况从一开始就超过了她的预期,她今年本该进山猫冬的,但有人绑架了安倱,还给邦妮下了药。眼看着,自家一向自诩优雅的神婆,一转身当了枪娘,她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她必然拦不住邦妮,邦妮必然拦不住林语,一切看似无比自然,但此时静下来仔细思索,却是巧合的有些过分了。

然而胁迫了邦妮的那些人,至今没有露过面,甚至邦妮都没法算出他们的所在。

如果那些人所图,仅仅是柔然城里的一件东西,那么这件东西,究竟拥有多大的价值呢?

如果不是东西,那……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索,就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的揉搓着地面。

她弄亮了一根冷光灯,然后头皮都炸了起来。

“很好,现在迷宫里的三个单位,都离开了休息状态,游戏变得有意思了呢。”

那边,邦妮和林语是从来就没停下来过,邦妮抹去触感太长时间,已经不能正常行走,林语把她挂在背上,像是装上了一对绵软的翅膀,只能提供方向,不能飞翔。

迷宫中断掉的地方,只有变成一团肉的邦妮能进出,而邦妮进去之后,林语才能进去,否则,他看到是墙的地方,撞上去就是头破血流。

玄鸟之所以无视空间来去自如,靠的就是黑暗中几乎没有感觉,意念无数次放大,天下都是坦途。

邦妮模拟了这种状态,就变成了林语的翅膀。

只是可怜了林语,所有的墙对他来说都是薛定谔的墙——邦妮不过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然而邦妮不可能在这种状态里撑上太久,否则她的身体可能会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

那个中了毒蛊的“米诺斯”亦然。

他一个坐堂的医生,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好的体力,一路狂奔,竟也没有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然而,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只见他泡过的路,都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然后,缓缓的变成了新的石壁。而且石壁在慢慢朝前移动着,连带着两侧的过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拢着。

他的马拉松变成了百米冲刺。

俄尔普斯,千万不要回头啊。

相比而言,方良和龙三那边倒是一派和谐,迷宫没有变化,体力缓缓下降,援军正在狂奔。甚至方良的烧都退了,人无比清醒,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龙三双腿之间,在他旁边抱成了一个团。

相对无言良久,然后,他缓缓的把枪上了膛,甩在一旁。

“龙三你小子很好,卸老子弹夹是吧?!”

一枚小小的飞镖甩向了龙三旁边的墙壁,入木三分,如果在人身上,一定是个深可见骨的口子。

龙三炸起来,弹弓一样弹向另一侧,逼近了方良,一枪拖下去,打中了他的后颈,相处几年多,对彼此的身体不能说不了解,这一下子,平时方良一定会晕过去的。

然而没有,方良红着两只眼睛,像是饿极了的野兽,转身扑了过来。

方良疯了,从神志到身体都疯了,这是龙三的第一个反应。

他的第二个反应不是立刻杀了他,而是飞速的拿出了一支麻醉剂,试图弄晕方良。

然而长时间的缺氧和断粮,让他头晕眼花的有些手抖,这一击不中,方良反而反手卸了他的肩膀。嘎嘣一声,在小小的洞里激起了好大一声回响,像是战鼓响起,方良的狂暴状态更为严重了。

远处注视着的那双眼睛里,不易察觉的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炼蛊嘛,安安静静地,还有什么看头呢?

“只不过,小宝贝们,别以为只有米诺斯的小屋,才是我的培养皿哦。”

如果像只壁虎一样挂在洞壁上的盛爻能听见这一句,一定扛起RPG轰爆他的老巢。

什么?没钱买?找邦妮去,那妮子财大气粗还得装的一脸穷酸。

再说了,邦妮贷款都会去出资资助这场活动的。

盛爻那边,地上冒出了一大批的金钱豹,当然不是非洲那种,是新疆当地的一种毒蛇,在这出任务的时候,她曾经被咬上过一口,打了半箱血清都差点没救过来。

最后还是邦妮和林语在电话里远程支援,药石齐上才让她捡回一条小命来。

从那之后她就无比的惧怕细长柔软的活物,遑论当初那只是条不到半米的小蛇,尸体啃多了毒性有些变异而已。而今这批呢,三米多长,半米多宽,油光水滑,保养得当,显然生活非常滋润。

她缓慢的降低着自己的体温和呼吸,努力让自己的红外辐射无限收缩。

这堆蛇,只要没有辐射,就看不到你。

然而这也导致他的双手只能用来挂住墙壁,不能做些别的,比如,擦一擦她头上快要聚集在一起的冷汗。

汗滴下来和雨下下来差不多,都是因为水滴凝结的太大。

但是汗落在蛇尾上和雨落在蛇尾上可不一样。

一辈子不信神的盛爻,居然开始像玛雅人的羽蛇神祈祷着,让这帮她的子民赶快离开了。

想祈祷的的不止盛爻,还有同样悲哀而无奈的林语。

他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四壁坚硬,洞顶致密,脚踏实地,总之六个面都出不去。

然后这个类正方体同样在收缩,所有面一同移动那种。

邦妮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还剩一根指路用的手指。

——那根手指正直直地指向地面。

眼看两边的墙壁要贴上他的两肩,他都已经不能直立,咬咬牙,他抽出一把银针,飞快的扎满了自己周身大穴。

然后他就和邦妮一起沉入了地面,像是巨石入水,留下了一个10.0的压水花评分。

与此同时,盛爻也落在了地面上,伴随着一阵重重的轰鸣。

倒不是她最近有胖了多少,而是类似水闸开闸的那种,持续而缓慢的震耳声音。到这一刻,盛爻觉得,邦妮不靠着卡牌赚钱,简直是一个无比明智的选择。

——命运之轮的天使可能冲着她,但是绝对是堕天使,而且是路西法级别的堕天使。

古墓为了防贼,多半有各种各样的机关。

黄沙绝对不是里面最创新额一种,但是烦人程度绝对是最高的那一种,因为它破解方法太简单,实现难度却太大。

多亏刚刚和当地原住民的“亲切会晤”,盛爻的肾上腺都快被榨干了,激素狂喷,心跳激增,特别适合,和沙堆来一盘紧张刺激的赛跑。

路至尽头非无路,沙至穷处还见沙。

但是找路的过程和大浪淘沙的过程都很磨人。

林语全身上下只有大脑还在思考,他完全不能感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是通过他越来越混沌的意识判断,他大概是溺水了。

这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他仿佛回到了北城天街,就是小时候,施凌和陈尘带着他的那段日子。甚至给了他一种熟悉的快感,然而沉溺于此只能勾起他嗜血的念头,于是被他强悍的意志力给打断了。

施凌其实给他上过一些类似药物训练的课,以免他一个人配药的时候把自己毒死。

就和应对鬼压床一样,当你失去自己对身体的掌控的时候,从手指尖开始,努力想象自己的手指能动。

本质上,意识是通过电流控制人的躯体的,当你产生了一个微小的变化的时候,说不定哪的电流就通了。

比如你的意识不断产生一个要求手指动的信号,积累多了,电流大了,阻碍你移动的因素就会改变。

一旦一点点改变发生,就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到一块,你很快就能掌握剩下的控制。

比如林语成功的挤歪了自己手上的针,恢复了对一只手的掌控,他就可以用这只手,拔掉所有的针了。

断掉的神经冲动重新组建,然后就是一阵窒息感,伴随着无数蚂蚁噬咬的针扎感,这水温冰冷到能把人冻死。

他挣扎着找到了和自己捆在一起的邦妮,然后把她托举出水面。

邦妮的全身都已经变得青紫了,却还无力的瘫软着,林语摸出背包里的注射器,打了一管空气进入邦妮的左心室。

邦妮长出一口气,活了过来。

林语也惊讶过,但是,空气栓塞会最大限度激发邦妮的愈合能力,她身上积累着何陈两家千百年的灵力,还有千万人的怨念,如果她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份力量和仇恨,又找谁去承担呢?

然而这只能存在在她毫无意识,准备自戕的时候,并不能像电影中那样受了伤毫发无损。

不然她怎么会去医院,顺便拓展一波业务,然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见当年的小哥哥呢?

远处的沙堆像身旁的潮水一样,此起彼伏,渐渐吞吐出一个人的形状来。

正是无比狼狈的盛爻。

她用光了两罐压缩氧气,才在啥子把她淹没的时候,找到一个洞口跑出来。

大概找水是人类本能吧?她朝着涛声欺负的方向奔逃,然后热泪盈眶的看着她的亲人们。

“诶?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氧气还有,我再去沙子里游会泳?”

邦妮醒过来只是恢复感觉,心脏重新供血刚刚的呛水和窒息却是还在的。

所以,林语,正在邦妮的身上,帮她做心肺复苏。

邦妮刚吐完最后一口水,林语正要送气,盛爻就钻了出来。

“那个,先说好,我没钱包红包……”盛爻摊摊手,林语被邦妮掀翻在地上。

“公主,勇士,毛线球,就此回合,米诺斯的迷宫啊,似乎,只剩怪物了呢。”

盛爻揶揄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还没有两圈,林语就噌一下从邦妮身上弹了起来。要是这个误会坐实了,邦妮可能真的去美国追随贝内特家族了,有一个希尔顿的事就已经够用来调侃了,要是多了,大概她也就真火了。

他在碰到邦妮之前,着实过过一段风流浪子的日子,深谙交际场中的各种底线和试探,自以为碰上一个能算半个青梅的邦妮,自然不在话下,然而,到正是他的游刃有余,把邦妮越推越远。

那边盛爻尬笑了一阵,发现平时分享八卦的人,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八卦的主角,着实有些好东西没处分享的憋闷和无奈。

于是转而简单收拾了一下各自的背包,她的东西呗黄沙吹走了大半,好在功夫还在,没被弄个筋断骨裂,那边邦妮和林语的背包一直在身上,刚才急救扔在了一边,这时候捡起来一看,东西都还算完整,只是外包装湿了一点。

收拾好准备去找剩下的两个人,却发现邦妮还是和刚才也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啦,大小姐,不就说了你一句吗,还耍上小性子了。”

盛爻踢了一下邦妮的腿,然后把包甩上肩膀,随手一撩头发,本以为帅的不行,却撒下来一地黄沙。

邦妮连被她踢开的腿都没动,用手撑起上半身,歪着头看向盛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美人?”

盛爻勾起她的下巴,“小爷从不听坏消息,你还是只说好消息吧。”

林语背起包,想把邦妮扶起来,附议一句,“加一,都这样了,还能有更坏的消息吗。”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能有。”邦妮无奈,依旧躺在地上,“好消息是我现在没空和你们俩生气,开心吧?”

她的观众保持了良好的互动性,纷纷挤出一个虚假无比的笑容,邦妮手一挥,抹去了他们的假笑,继续说道,“坏消息呢,就是,我的腿动不了了。”

不去理会他们两个人惊讶的表情,她继续说道,“最坏的消息是,玄鸟告诉我,方良和龙三中间至少有一个陷入了‘半人’的状态,也就是说,毒蛊提前发作了。”

盛爻和林语刚刚只是双目圆睁,现在嘴巴里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邦妮似乎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应,抬手拨弄了一下头发,继续说,“不过呢,还是有……”

她停了一阵,那两个人以为会有更好的消息,她就把另外一块大石头砸到了他们的脸上。

“还是有更坏的消息的,这座迷宫,现在‘活了过来’,不是说里面的机关,而是说,现在的迷宫就像是一个有生命的机体,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在改变里面的结构。”

在两个人能做出进一步反应之前,她又扔出了一个炸弹,“而且,我带来的宝石不够了,没有积聚有足够能量的宝石,我现在不可能找到方良和龙三,或者把我们运回地面。”

她挤出了一个足够灿烂的微笑,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有心情笑出来。

突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然后陷入了一阵沉默的僵局。

风中再无别的声音,只有暗河的水,涨涨落落,从黑暗中来,又流向不知名的黑暗中去。

盛爻和林语都曾做过无数噩梦,梦中也都有这样一条河,只是少了一丛鲜艳的花,一只摆渡的船,还有一群传音的玄鸟。

大多数文化都有地狱文化,地狱中多半有这样一条冥河,逐水草而居住的游牧人,把身后之事留在地下的河边,到正是合适。

然而邦妮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当无数怨灵在她梦中哀嚎的时候,想把她拉进的,也是这样一条无边的河,周遭是无数怨毒的声音。

只有一股极为纯净柔和的力量,把她放到船上,然后看着她,被摆渡人送向彼岸。

她怕自己再一次陷入回忆之中,于是打破了僵局,“别这样嘛,我不能当枪娘了我可以辅助嘛,反正林语也不是主要战斗力,他背着我我指路就好了。”

“怎么弄的?”

“能治好吗?”

盛爻和林语异口同声,倒是把邦妮弄笑了。

“你看看你们俩,这会倒是有默契,要不你俩凑一对得了,一个满地底转找不到人,一个浪的没边怕被人拴着。”躺在地上的邦妮,依旧优雅的指着两个人。

两个人更默契的做出了一个嫌弃到要吐的表情,把头移向了另外一边。

“刚刚不是着急找路嘛,我把自己的感觉都封住了,现在大概腿上面有些经络不通吧,等回去找回灵力,或者林语帮我戳两针,自己就好了。我小时候也试过,就是那时候灵力比较足。”

邦妮本意是安慰两个人的,结果林语听完就无比愧疚,要是他用针封住感觉,大概也不会落得半身不遂。

盛爻脱口就是,“嗯,就是小时候你自杀那次?”

“你小时候还自杀过?我怎么不知道?”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盛爻从没想过她那么凄厉的嚎叫没叫来一个人,林语想起了自己晚上不在医馆的时候,都去了什么地方。

邦妮无奈扶额,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之前应该看一眼黄历,大概上面会告诉她,“宜吃饭睡觉打豆豆,忌下斗说话钻迷宫。”

“你们俩没完了是吧,林语你拿个背包绳把老娘捆到你背上,盛爻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赶紧找到龙三和方良,这离那个国师的墓应该不远了,赶紧拿了钥匙走人。”

飞速下了一系列命令,邦妮就摆出了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低头拿出一小块绿松石,开始卜算着。

盛爻和林语没办法,只好照她说的做了,然后加紧了步伐。

“的确,再耽误下去,你们要失去的,就不只一个安倱了。”

“那边安倱怎么样了?”

“报告,他很顽固,我们正在努力。”

“B组不行就换A组上,加快速度。”

“是。”

马克思说,每个人都既是手段,又是目的。如果邦妮的灵力还在,大概一定会注意到身后密切注视着的,她的不平等交易的甲方,可惜,她现在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

安倱在黑暗中挺过了又一波折磨,然后冲着新换上来的人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们的任务,但是我还是想预言你们的失败,你们可以摧毁我的肉体,甚至可以摧毁我的灵魂,但是,信仰不灭,我就不可能屈服。”

“而且通过你们加大了剂量的努力,我明确的知道,有人在为了我的自由而不懈努力,所以,你们只能增强我的信仰。”

不愧是被林语称为神棍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都能演讲的颇具感染力。

然而,他面前的一队人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或者说,他们都只是人形的机器而已,服从命令是从小随着他们的血肉一同成长的,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们的信仰。

当一种信仰撞上另外一种,谁胜谁败,大概要看帮你他们,能给他们的神棍,争取多少时间了。

在黑暗中挣扎的不止安倱一个,龙三和方良的拉锯战已经过了彼此消耗的时期,两个人都弹尽粮绝,然而其中一个迫切的想弄死另一个,一个却还下不起伤人的一只手。

于是械斗变成了肉搏,又变成了赛跑,最后两个人在原地绕圈圈,猫鼠游戏也快到了尽头。

或许是三年的牢狱生活磨平了他的心性,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拿着枪和子弹的龙三居然落了下风,那边身体已经负荷到极限,方良却越战越勇。

龙三抽出一支肾上腺素,推进了自己的身体。方良烧了这么久,显然是某种药物让他陷入了狂乱,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那么只要坚持到他的身体再不能负荷药力,保护性的晕厥过去,两个人就都安全了。

可是,方良接受过药物训练,能控制他的药物,药力自然不会轻。

他们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来不及细想,方良一个鞭腿就抽了过来,龙三抬臂挡住,手一撑,翻到他的身后,方良头用力向后撞,把他推开少许,又一个转身,膝盖就顶了上来。龙三侧身,抬手扼住方良的喉咙,脚上一别,方良中心就不稳了,向后倒在龙三的怀里。

龙三趁势倒在地上,双腿夹住方良,把他死死的锁在地上,方良一个翻滚把龙三压在身下,想用角落把他憋死。

背向后一弯,龙三找到了一个呼吸的角度,收腿骑在方良腰上,肘击抵住方良的头,另一只手擒拿住他的手腕,抬腿用膝盖压住,收手用皮带把他捆了个结实,向远处勾过来一卷登山绳,彻底把方良缠成了一条蠕动的蚯蚓。

开始方良还会挣扎一阵子,然而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突然这么一停,汗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然后脱力感汹涌而来,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确认他没什么事,只是有点脱水脱力,龙三稍微给他喂了点水,也就安心的呆在了一旁。

他的手搭在一旁,费力的喘息着,刚刚打斗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洞里,居然恢复了空气流动,有一股甜腻的气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传来。

不过,不至于窒息就好,气味而已,又不是太刺鼻,他也就没在意。

他的手突然摸到了什么,拿过来一看,却是一张纸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打开一看,上面是邦妮的笔迹,“自寻出路”。

他跟盛爻什么诡异的事情都碰到过,再加上一个能传物的女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和龙三严格来讲不算劳工,他们更像是半吊子佣兵,而对一个佣兵说,“自寻出路”,基本上就是告诉他,自生自灭。

他来不及细想,没了灵力的邦妮,为什么大费周折给他传来这么一张纸条,只是被抛弃的念头反复在脑海里回荡,几乎变成了一股可以把头骨震碎的波动。

一个声音嘶吼着,凭什么?为什么?走的时候笑语盈盈,出了事就把他丢下是吗?怪不得和方良玩的开,原来都tm是一路货色!

他转身看向地上的方良,就是这个人,警察的卧底,出卖他的人。

叛徒啊,三刀六洞,怎么够呢?!

这时候,黑暗中,好像有齿轮缓缓转动的声音,然后气流越来越大。

似乎,密封了太久的空间里,有一扇门,在缓缓的打开一样。

他转过头去,刚刚密闭的山洞,这个时候裂开了一道人形的缝隙,有光从后面透出,就像是一道只容许一人通过的门一样。

门上,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心脏形的孔,好像在明摆着告诉龙三,用一颗心脏填补这个空缺,就可以打开门,重获自由。

地上的方良晕的的没心没肺,背叛过他的方良,这个叛徒,怎么还有脸笑嘻嘻的在他面前晃悠呢?

龙三突然觉得有点窒息了,憋闷的感觉让他亟待发泄。

然而这个窒息感和刚才缺少空气不一样,倒像是空气中什么东西的浓度太大,挤走了氧气该有的位置一样,那股子甜腻的气味越来越重,但是他的嗅觉习惯了,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自由啊,多少人为了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多一个方良,也没什么不同吧?

他朝着方良走去的同时,林语背上的邦妮突然觉得心脏一抽,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一样。

然而她对此毫无头绪,只能让她的车夫和护卫加快了步伐。

她刚刚用最后的一点绿松石,算出来龙三他们就在河边一座塔的塔底,目标明确,自然速度极快,谁知道,林语的脚刚踩到塔里的砖石,十多把弩箭就飞了出来。

三个人飞快的倒在地上,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张倒吊者,大概是想把他们玩死,邦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