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光

天光破晓时,痴儿魇未息。

邦妮的梦中,一个声音慢慢给她讲着一个,很老很老的故事。

传说,天地初分,万物演化,生死初换,然死灵无处可去,遂徘徊人世,非惊扰不显形。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上神感念生灵涂炭,遂炼石补天,取玄龟撑地,然龟与石皆有不足。

无根之水于无光之地缓缓流淌,死灵聚之,又百余年更迭,神隐世不出,仙佛盛行,各司其职,掌四海八荒之要务。不知死灵归处,乃知有此一川泽,忘于诸神,隐于世外。

乃令十殿阎罗掌管此地,无根之水唤为忘川。

忘川畔,生死轮,有摆渡人,不知其名,周而复始,岁亦不止。

有白鸟,传死者情,达生者意,天下各处,无所不至。

有佛祖拈花,名唤沙华。

此所谓,忘川来处。

林语调了很多医治外伤的药膏,却并不敢用太刺激的配方,然后给师傅留了个条,一瘸一拐的,就出门采药去了。

北城天街是一家少有的中医医馆,更是一家几乎绝迹的连药材都要自己制备的医馆。

林语他师傅,医祖施凌,也不知道靠死了多少个皇帝,在众所周知不能提的那十年,差点被当成封建残余给清算了。但是老人家医道卓绝,又为人善良,十里八乡维护他,愣是让这个给西太后瞧过病的老古全模全样的活了下来。

连带着他那得自《黄帝内经》原本的医术。

于是这就苦了他的小徒弟,要按着老人的规定找药制药,他倒是不厌其烦,只是其中辛苦,难为外人所知。

老人看了一眼条子,并没什么疑惑,医馆来了两个大病患,药材用的多了,也不稀奇。

于是半个月的时间里,林语都没在医馆出现过。

少了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孩子,盛爻的戒备更重了,这也让她更加粘着邦妮——有过自杀先例的人,怎么看,都是重点监护对象。

邦妮懒得推算盛爻会在什么时候“龌龊”一下子,反正现在还算干净,于是乐得多了一个佣人,每天保姆一样的使唤着盛爻。

反正她从我这得到的好处比我多,你看,尸毒不是被我压制了不少嘛?

但是盛爻并没因为毒性被压制而有所好转,至少林语的小师叔来的时候,她甚至发作的比以前厉害很多。

陈尘,邦妮知道这个人很脏,脏到对他的一点点推算都让人发冷,而且这个人的命格和林语纠缠不清,让她很不舒服。

但是这个世界人人都脏,人人都龌龊,谁比谁多一点,都不算什么的。

人人不都还是努力的对这个肮脏的世界予索予求吗?

盛爻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苟延残喘,有的人能为了所谓的命运草菅人命。

人心不古,以万灵为奴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就毁了吧,反正这世道,存在与否,都没什么区别呢。

邦妮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这个声音反复用一种诱惑的语调告诉她,她几次想抬起手,一把火烧了这无常的世道,反正她本来就该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死,不是吗?

她抬起手,暴躁的灵力有些混乱了,半空中扑扇着翅膀的鸟落了下来,也是奇怪,那鸟只是寻常的青草随手编的,唯一一点灵性还是还是邦妮自己的灵力。

但是,这样一只鸟,却带上了陈皮的气味。

温润,安神。

陈皮不安神的,像陈皮的人才安神,于是,邦妮把鸟贴在自己的嘴上,然后抬手,鸟儿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传说玄鸟殷勤可以送信,这只鸟,大概也可以吧。

邦妮安恬的睡了过去,却不知道,这一觉醒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何家家训讲人要慎独,却并不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谨言慎行,而是,要在无人看管的时候,哪怕熟睡,也要控制自己的灵力。

于是邦妮醒来就看到了一个同样浑身燎泡的人。

看样子可以大概推断出,是那个每天给林语送东西的小姐姐。

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好看的本子和笔,有时候是自制的小礼物,甚至糕点。

林语不用上学,小姐姐就自发给他讲讲数学和物理,给从小天地玄黄,虚病实治的林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有时候,说着说着话,脸就红了。

其实这个年纪的时候,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孩子都会脸红的啊,并无其他,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

邦妮甚至算出了,那个小姐姐会在一场波折之后远走他乡,遇到另外一个心仪的男生,两情相遇,白头偕老,他们会有一所小房子,一双儿女凑成一个好字。

但是看到林语和她亲密的样子,邦妮还是不爽。

何家主巫,所有人都会在睡前平复心情,颂背清心咒,以备不测。

邦妮严格意义上才成为何家的人不久,她外祖又是陈家家谱上除了名的,所以她不会。

所以,她成了小姐姐命中的波折。

那张清秀的脸扭曲的有些吓人,她也的确会远走他乡,但这个波折大到让心仪的男生抛弃了她,她和一个鳏居的老头结了婚,郁郁一生,晚景凄凉。

邦妮又理解了一个词,愧疚。

尤其是,她这回不能旁若无人的走开,装作和自己无关,外祖来了,站在林语他师傅的旁边。

他的表情,是叫失望吗?

能让一个人成长的,除了伤痛,大概就是错误了吧。

邦妮这时候第一次听不到了耳朵里其他的声音,只是呆呆的看着小姐姐和外祖。

外祖没有放弃她,这是所有让她崩溃的事情中,唯一值得庆幸的。

她愣了一阵子,然后转身走到了医馆的药柜,飞快地爬上爬下,取了一堆药,捣成粉,手一挥,洒在了女孩的身上。

虽然有药草做辅助,这个法术对她来说消耗还是有点大了。

她有些发抖,脸色在蜡黄中透露出一点点苍白。

然后又一次跌坐在地上。

她的灵力来自于所有何家和陈家的卦师,有名有姓的或者被抹去存在的。

有攻医,自然有人攻毒,有人主白巫,自然有人主暗巫,有驯兽的,自然有炼蛊的。

她太小,分不清黑白对错,像一只没有方向的航船,需要一座灯塔来指引。

外祖如果想多陪她一段时日,就必须离她远远的,否则即使人不在宗谱,即使满身都是万人坑的戾气,陈家的血脉还是会找上他,拿走他本来想用来陪她的命。

但是她在世界上只剩外祖一个亲人了。

耳朵里所有嘈杂的来自历史的声音渐渐被淹没了。

这一回,邦妮想听听自己的声音。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万灵都在某种程度上是谁的无可替代,花香也不会因为天气阴暗而有所损减。

这个世界好歹给了她一个尽职的小大夫,还有一个在她“自杀”的时候紧紧抓住她的手的盛爻。

年纪小不代表可以随意犯错。

外祖把能带来的典籍堆在一间屋子里,还有他所有想对她说的话,装在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本子里,然后给她关上了门。

算是软禁吧,她不像以前可以随意出入,施凌他们只进行简单的诊断就会出去,林语回来之后很久才来照料她,而且整个人人为的被笼入了一层迷雾,倒是盛爻经常偷溜进来陪她看书,还会给她带一些玩具和吃的。

但是外部的世界对邦妮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借助典籍和笔记,她努力的梳理着自己得来的灵力,分流而治。

她在努力的给这个灰雾朦胧的世界,区分出黑白。

林语有时候会进来陪她,但是他旺盛的生命力已经连滋养自己都不够,就别提再拯救一个已经快疯的邦妮了。

盛爻倒是能把自己在街上的生活给她作参考,同样是要在千万人中奔忙,那么努力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的人,总是能在身上找到一些小小的相同点。

邦妮渐渐明白了,那些想让她把世界焚烧干净的声音来自同一个派别的巫师,他们组织严密,等级清晰,希冀借着她的手,重获生机。

而他们的对立面,是一群没有意识的纯粹的能量。

所有善良的巫师,或者黑巫中善良的部分,都心甘情愿的牺牲,抹去自己所有的存在,滋养后人。

一股咆哮着想吞噬,一股涓涓细流给她温暖。

她终于开始对照着真事的人生,理解牺牲,奉献,爱,牵挂,友谊,相依为命,相濡以沫……

看透,大概是走出来的第一步。

不过就像所有政治老师反复强调的,量的积累才会有质的飞跃。

她只需要一个点,然后就能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样,平静的面对悲欢离合,然后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过自己的日子。

盛爻那颗疯长的杂草,终于让她从一株菟丝子变成了可以独立生长的玫瑰。

日子悄悄过去,盛爻居然撑过了这个冬天,在初春有点冷的阳光里迸发出一丁点的生命力来。

邦妮已经大概明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盛爻代替了她的姐姐和母亲,林语则越来越像一个高大的兄长。

她的软禁早就解了,老头子会定期来看看她,她却始终困在自己的藩篱之中,无法自拔。

天气转暖,卖糖葫芦的转行卖起了小笼包。

林语买了几笼,拿到医馆分了,绕道走到邦妮那,盛爻正抱着一本民间笑话集给她讲着,邦妮难得配合她露出一丝丝微笑来。

然后那笑容不知道怎么就僵了,她极不安的抬起头四处张望着,手脚都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林语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的,端着包子快步上前,然后就看见邦妮盯着那一笼包子,定格在原地了。

然后,她瘦小的身躯突然爆发出了极强劲的力量,扑倒了林语,夺过那笼包子,然后把那几个包子狠狠塞进自己的嘴里,疯狂地撕咬着,吃了一半,呛咳起来,然后跪在地上,不住地哆嗦起来。

她的嗓子里爆发出了一些微弱的声音,然后慢慢从呜咽转化成咆哮。

就喊的春日终于迎来了第一场侨兴大地的春雷,带着滚热的雨浇醒了沉睡的大地。

邦妮早就应该哭一场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但是,过于巨大的悲伤让她的灵魂偏移了很久,以至于在见到这个触媒之前,她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平静着,甚至她的大脑和其他声音一起封存了某些记忆。

她的这场大哭比盛爻那场还要剧烈,毕竟从此,她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了。

她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把包子一个不差的吃了下去。

然后转过头,问盛爻,“爻爻姐,人为什么要活着啊?”

盛爻一愣,走过来抱住她,“如果是我,是牵挂吧。”

林语过来揉散了她的头发,有些楞楞的看着她,想知道这个早熟的姑娘脑子里究竟想了些什么。

但是邦妮没给他机会。

她再一次昏睡了过去,给医馆带来了一阵兵慌,然后没过多久,盛爻的尸毒卷土重来,于是,马也乱了。

马萧萧连带着车辚辚,这厢林语和施凌对着这俩姑娘紧急抢救,那边厢剩下闲人陈尘接待远方来的客人。

陈尘不是敬亭山,所以来者和他想看两相厌——陈尘讨厌对面的假清高真神棍,对面的讨厌他私下里的龌龊龃龉。

“哦,陈师弟,多年未见,你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肮脏堕落,神不会饶恕你的罪孽,你对师兄的徒弟做的事情,再不收手,必定会遭到反噬。”

虽然来人叫施凌师兄,但是看上去却比施凌年长很多,他穿了一身灰白色的亚麻袍子,把全身都包裹起来,只剩下满头银发垂落在外,跟同样雪白的胡子一起垂落在肚子前面,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赶场的coser,刚刚当过哈利波特的校长。

“哦~亲爱的斯塔夫达恩利主教感谢上帝指引着您的脚步,您莅临寒舍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呢,只可惜我们穷酸人家,拿不出什么珍惜的物什招待,烦请您不吝赐座,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继续您的舟车劳顿吧~”

陈尘努力的用标准的央视译制腔说话,到最后都有些气息不足了,似乎在竭力迎合这个假洋鬼子一样。

“别这样,虚名不足道也,只是承蒙伊丽莎白一世,神啊,愿她安息,承蒙她照拂,进入教会学习而已。后来我的老伙计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也就如此了。”

“至于你,你没有信仰,把任何一位神明的名字挂在嘴边都是一种亵渎,你凌虐过的动物和那个孩子,最后都会找到你的身上,收手吧,罪人。”

老人家倒是举止谦恭温和,极具大家风范,又带着强烈的圣光,踱步进门,端坐在首位。

身后跟着一个举止和他相似的青年人,在他身后端站着。

如果有人能把春风带在身边,把夏夜的星光装进眼里,然后用暖冬不冷冽的雪涂脸颊,又带着秋日荼蘼的温暖,大概就是他了吧。

“把你堕落的眼神收回去,这世上医道的种子只有两个,你已经玷污了一个还不够吗?这是我的弟子,安倱。”老人抬起拐杖,狠狠的抽打了陈尘伸出去的手。然后转向安倱,“这人是魔鬼的使徒,离他远一些。”

陈尘愤怒的收回了手,然后继续用当初对待林语的眼神看向安倱,却神奇的在那双眼中得到了一种平静。

他疯狂追求的,那些所谓人的极致,都被抛却了。

他从后面拿出了一堆残肢断臂,展示给老人,“师兄,既然你回来了,不如我就告诉你,我的实验已经近乎成功了。”

“弗拉塔斯肯是一个失败品,古代的所有粽子也是,所以,你注定不可能成功,诓骗那个孩子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不过你最好小心,罪恶滔天的人,自有人收。”

“亲爱的老头子,你要知道,我是一个伦常和秩序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本土的管不住我,别指望西方的神干扰我做任何违反教条的事情,反正你们神父们,都一样,不是吗?”

他转头看向安倱,却又平静下来,然后努力偏开,怒火熊熊燃烧着。

“你这个孽障,我不过出去学习几百年而已,师兄不光收了徒弟,还被你……你到底为什么还没被逐出师门啊?!”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捶了桌子,起身想去找施凌,却见林语先出来了。

“见过二位师叔,师弟。”他深施一礼,然后继续,“里面有些忙碌,烦请多等一会,师叔会得到您想要的。”

斯塔夫端起茶碗,撇开上面的茶叶,浅啜一口,又放了回去,抬起袖子,挥挥手,“罢了,既然里面的高人能知道我的来意,多呆一会也是无妨。在外漂泊了几百年,竟忘了北城天街才是家啊。”

陈尘的怒火还没平息,冷哼一声,示意林语拿了那堆东西跟上。

林语无奈,斯塔夫阻拦无果,也只好作罢。

那边施凌的情况却不像外面想的那般悠闲,稍等一会就能有结果的。

两个女孩似乎就是谁先死谁后死的问题了。

邦妮身上的暗巫头目一直在努力的吸收盛爻的尸毒,反而很好的压制了盛爻的病情。

而巫没有身体,思想又不能再左右邦妮,于是折服下来,两个人日日在一处,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循环。

但是邦妮又一次失控了,于是暗巫趁机起义了。

暗巫独立运动轰轰烈烈,尸毒搞事情运动不甘落后,两个人被折磨着,外人无济于事。

但是邦妮现在是清醒的,她体内承载的所有力量撤出了她的身体,这让她极度虚弱,却也极度自由,身边的两股灵力像是重新建立的体外肺循环,供应着她为数不多的生命。

“陈先生,我,死,后面,姐姐。”

她太久不说话了,有些词不达意,但是刚进来的外祖听懂了这句话。

“欢欢不怕,我们马上就找到办法了,你们都没事的。”

外祖有些愤怒了,这样一个不能亲近的孩子,疏于管教到了这种地步,留着还能怎么办呢?

其实老头子如果在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但是老头子的药,还在远远的路上。

尸毒翻涌着想掐断盛爻的生机,然后暗巫就会乘机吞噬粽子盛爻,有些大补呢。

邦妮突然站了起来,“先生,下咒,救人,对?”

她努力的组织着预言,到最后还是只能用上扬的语调表达疑问。

外祖点了头,陈家主占星,他想着,或许何家的传承会有医法,当初给老爹的方子,就是一场仪式所用的稀罕之物。

于是邦妮终于做了决定,她站了起来,把所有白色的灵力拍进盛爻的身体。

平衡被骤然打破,尸毒和暗巫都躁动起来,那些灵力也不甘心在盛爻身体中暂居。

邦妮飞速抓住所有暗巫的灵力,疯狂的吞噬了所有的尸毒。

然后趁着灵力修补盛爻的间隙,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我,何欢,东省何家第六千六百代嫡系,以我全身暗巫之力为封印,诅咒盛爻……”

外祖上去就像打断邦妮,盛爻做错了什么?她不久前居然问她为什么活着,疏于管教怎么能到这种程度,只求一人苟活?

他被邦妮下了禁制,何家的禁制总能在关键时刻拦住他的脚步,真棒。

那些暗巫的声音已经不止在邦妮的脑子里面了,屋子里所有人都能听到怨毒的尖叫,还有诱人犯罪的蛊惑。

“诅咒盛爻,一生平安喜乐,和满顺遂,健康无虞,佳偶天成,白首,偕老,长命,长命无疆!”

暗巫的力量不甘的闯进盛爻的身体,邦妮这正好腾出地方给那些纯净的灵力,那些沾染了时间最惨无人道血腥龌龊的东西,化成一道诅咒别人平安喜乐的咒印,狠狠印在盛爻的胸口,开成一朵彼岸花的形状,邦妮的的胸口亦然。

一黑一白,并蒂双生。

所有诅咒都有代价,所以邦妮白花里写着她没说出来的下一句,“我愿一生孤苦,孑然一身,诸般苦果,加诸我身,以此伪为引。”

用我一生漂泊,换你喜乐无忧。

“何欢,死,不怕,答应,姐姐,答应姐姐的。”

晕过去之前,没了暗巫的邦妮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

焦灼的众人突然很沉默,其实他们或多或少都没能给予这两个孩子合适的关系,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然后这两从肆意生长的野草,却活成了他们所预料的最美的样子。

一个坚韧而顽强,一个摸爬滚打着学会了兼济他人。

百花齐放的季节,她们的春天,也快了吧?

一线天光透过厚厚的云朵,投向地面的女孩们。

还有暗处那个,把自己的一线天光放在一个小小的影子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