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春鸟

漠北揉着满头的包叫苦不迭,她输好几次了,小游戏很简单,一枚硬币猜它在哪只手里,赌注是弹脑门,这一次漠北的手紧紧地握住顾一隅的左手。

“左手。”她坚定的说。

“不换了?”

“不换!”

“漠小北,不换的话你又要挨打了,我这次讲真的。”

“不换!”听见这欠揍的声音漠北更加坚定,前几次就是因为听见他这么说她给换了来着,结果,哼。

打开他的左手掌心,空空的,没有硬币。

顾一隅欠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都说了你要换的。”

……

“顾一隅请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在谁的房间!”漠北实在无语,这人在这已经呆了半宿了,还不回自己的房间去。

谁的房间?顾一隅躺到奶白的床单上,占满半铺床,“那你跟我妈去告状啊”

漠北揉揉脑门,无奈道,“顾一隅,脸还要吗?”

顾一隅长手长脚地占领了大半床之后继续扩大自己的领地,手在后面偷偷拿被子像包春卷似的把漠北卷了起来。

“顾一隅!你又来这招!”

“好用就行呗。”顾一隅把‘春卷’搂到怀里,威胁:“漠小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为什么我感觉你老躲着我,你对我还不如之前好了呢”

漠北老实了下来,“谁躲着你了”

顾一隅一条腿骑上漠北的腰,盯着漠北的眼睛,“反正,货已售出概不退款,你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别想着反悔!”

他捏住漠北的嘴唇,捏出小猪嘴,“别想着反抗,睡觉”

漠北点了点头又老老实实地闭了眼睛。

顾一隅这才罢休,搂着漠北,不一会儿困意就上来了。

月光逐渐被乌云遮住,屋内变得一片漆黑,窗户没关严,有风声溜进来,外面开始变天了,这时节的天气,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顾一隅”漠北叫他。

“干嘛?”顾一隅已经快要睡着了。

“关窗户。”

顾一隅没吭声,估摸已经睡过去了,漠北手一横,怼到顾一隅肋骨上,顾一隅诈尸一样从床上蹦起来。

顾一隅又疼又吓一跳,“漠小北,你要杀了我呀!”

漠北松了松卷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关窗户,然后回你自己房间去”

捂着肋骨,顾一隅下地哐哐两声把两面窗子关严。

然后又回到床上,迷迷瞪瞪地,“我明早上早点儿回去我妈发现不了,漠小北,我再睡一会儿,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困死了。”

搂过裹的松散的春卷就睡过去了,赶走他的话被咽了下去。

窗户刚关上不一会儿,外面的雨就急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树叶上,黑暗中树叶被雨水浇的发白,原本就弯弯的柳条被压的更加佝偻,一场不小的雨。

半夜,漠北想要翻身感觉后面像有一堵墙怎么翻都翻不过,小声地,“顾一隅,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顾一隅抬腿压制住不太老实的漠北,嘴里嘟嘟囔囔地,“睡觉睡觉别说话了”

他的手环在自己胸前、他的腿缠着自己的腿、他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耳边。

此时此刻他们像是世界上任何一对儿最普通的恋人,简简单单地就因为很相爱所以在一起,此时此刻他手臂环绕着她像是爱人之间的拥抱。

“顾一隅?”背对着他漠北小声的唤。

这回他没有听见也没有嘟嘟囔囔,呼吸均匀睡得香甜,漠北转过身,他的手落了在自己腰的位置。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

凌晨发灰的鱼肚白中,漠北看着身旁的男人睡的像个孩童,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平展开,头枕了上去,窗户透过来地光亮使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发白发灰,漠北在空中一点点儿描绘着他的模样。

这是他的鼻子,不像西方人那样的尖却同样的高挺;

这是他的眉毛,漠北研究过,叫做‘双燕眉’,尤如燕翅,眉峰的弧度恰到好处,给整张脸添了几分刚毅,金色太阳般的;

这是他的眼睛,整张脸最出色的地方,他的眼睛不小但是双眼皮不大,尤其瞪着的时候更不明显,眼型狭长眼珠黑白分明,很久以前漠北就觉得他的眼睛像是藏在贝加尔湖水中的晶莹的一滴水一般,纯净漂亮。

手指停在他嘴唇的位置,漠北看着静静睡着匀称呼吸的爱人,他一无所知,睡的像个孩子,漠北靠在他胸膛的位置,他的手放在她的腰的位置。

这是漠北从前不敢想象的画面,即便是现在她也没有多少真实感,一时间她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面对顾一隅,从前她伪装习惯了,现在这层面具就要被突然间地揭掉,她有种浑身赤裸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应该去问,例如他怎么会和沈佳偶分手又为什么要和自己在一起,打算一直在一起还是心血来潮或是看她可怜?

可漠北不敢问,怕问了这一切都会消失,像海上的泡沫,宁愿自己做个睁着眼的瞎子,不求永恒,但愿这一切能久一点。

清晨

漠北醒来时床上只有自己,下地把窗子打开,刚下过雨,绿草和雨水的气息扑鼻而来,清新、自然。

窗户一开,灰白色的鸽子立马飞到漠北的肩上去啄漠北的耳朵。

打开阳台上的食物盒,洒一些在桌子上,立刻就能听见当当当的敲啄声,两大一小,三只小东西忙着吃早饭。

天空澄明,蓝的耀眼。

顾一隅一进屋就看见漠北顶着一头微乱地头发在阳台上蹲着,桌子上是贪吃的白鸽子,背后是一片澄清透亮的蓝天,几只伸进窗子的绿叶像是从天边长出来,正躲在白云的后面,花盆里还种着红花黄蕊的孔雀草。

在窗子的框固之下,低头喂鸽子的姑娘成了顾一隅心里的一幅画,即便很多年后,只要闭上眼睛就能记起。

也许是他注视的目光的原因姑娘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刻顾一隅想到的是岁月静好和天长地久。

……

漠北站在台阶下等顾一隅,今天是学校开学的日子,意味着她们还有一年就正式毕业了。

一如往常,顾妈妈笑着和她们挥手,只不过现在笑容里多了些揶揄。

漠北习惯性地打开了后门,等到坐上去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现在车上副驾驶座的位置早就是空荡荡地了。

漠北打开车窗,不小心瞄到了后视镜,发现顾一隅也在看她,两个人同时转头。

“课还多吗?”干巴巴的氛围中,他问了一句。

“还行。”她回答,也没有兴趣回答更多。

树木一棵棵不断的闪现,好像时光在往回走。

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他送她上学一起回家,几个月之前的生活现在想来却像是过了几年。

路边正在除草,草香味飘进车厢里,有些冷冽有些清爽,街道两旁悬铃木开的正旺,秋老虎扇莫丢,有这些翠绿的叶子撑起的整片荫凉,天气看起来倒也不是很燥。

……

安静上课的楼道里,时不时传出几声激昂授课的声音,课堂上,坐在后排的同学支着脑袋偷偷和周公约会,空气中流动的热气像是燃烧的火笼,高温把慵懒传染给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小杰就是那波无所事事的人,。

他座位靠在窗户边上,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头玩儿,四五米高的香椿树就种在这层楼下,斜生出来的枝条恰好挡在他窗口的位置,顺着窗子树叶把风哗哗的吹进来,凉快又满足。

老师在讲台卖力的鼓弄,想要带动更多人的积极性,可很多人的眼皮还是越来越沉。

不过,小杰只是那波无所事事的人,不是那波和周公会面的人,他原先总看着树叶上趴着懒得动一动的绿虫子,现在是盯着他斜对面的一个女生。

他打听过那个女生叫漠北,他只是纯粹的欣赏,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漂亮的事物应该被赏识,就像漂亮的花朵和画作。

他看的出来,漠北今天没有在认真听讲,和平时不太一样,她眼睛是在看着黑板但是却不聚焦,手指也无意识的摩挲,一看就是有心事儿,唉,看来仙女儿也要入凡尘了。

……

哐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哗啦的一片,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听见声音,正在厨房煮饭的沈月梅急忙跑进屋,早上才刚刚收拾好的房间此刻又变的凌乱不堪。

扯得皱巴巴的被子,枕头被撕裂羽毛布满了整个床上地上,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碎了满地地镜子还在零星的往下掉。

床边上,沈佳偶坐在地上,穿着宽大的睡袍,披头散发地低着头,两手捂着脸,满屋子的酒味。

手拽紧了围裙,沈月梅小心翼翼地靠近,刚挪动了一步,烟灰缸劈头盖脸砸了过来,伴随着巨大的响声,

拍着心脏,沈月梅看着烟灰缸砸在门上,哐的一声,开着的门被砸关上。

同时响起的还有沈佳偶的咆哮,“滚开”沈月梅心里大痛,忍不住叫了声佳佳。

沈佳偶头抬了起来,红肿的脸和水肿的眼睛,上面布满了泪痕,凌乱地头发粘在上面,眼神里充满着绝望,无助。

眼里噙着泪,沈月梅走进蹲在地上的身影,她抱住那道影子。

“佳佳,听妈妈的好不好,你就听妈妈的行不行?忘了他不好吗?那样地人不适合你”

一把推开她,沈佳偶站起来,“他不适合我?谁说他不适合我?”

手按在碎玻璃上,沈月梅顾不上手上钻心的疼痛,另一只手抓住沈佳偶,“佳佳,就当咱们交学费了好不好?这一页咱们翻过去了”

抓住沈月梅的衣领,沈佳偶瞪着眼睛,眼白的部分出奇的大,突然,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狠吸了一口气,忏悔一般,她拍着沈月梅身上被自己抓出的褶皱,一只手不够就两只。

边拍边哭道,“妈妈,你帮我好不好,妈,你不是爱我吗?你去,去帮我把他抢回来好不好?”身体慢矮了下去,“抢回来啊,你去给我抢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