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跑计划

接到小琪电话的时候漠北正从郊区往回赶,直接转道去了楚馆,她不知道顾一隅到底要干什么,路不近,司机聊了几句见漠北不搭腔,也就不说话了,又是一路无言。

车子靠边停下,这里是那种较为娱乐性的场所,周围尽是些灯红酒绿的,傍晚来临,已经有不少酒家开始营业了。

漠北推开江楼楚馆的门走进去,打开紫荆城的包厢门,一下没认出来,眼前满脸鼻青脸肿的人是陶李?他歪在长沙发的一角身体半挂着,看样子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小琪正在拿纸巾给他擦血,边擦边掉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吓得。

另一旁的顾一隅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他自己坐在一边酒红色半圆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两个骰子来回的盘,看起来有些不安,她一进来,他们都注视着她。

他的朋友们坐在他旁边一脸看笑话的表情,胆子大的在调侃,什么妹妹、童养妻,这些下流的词从这些有钱人的嘴里冒出来竟也同样的下流。

顾一隅把骰子摔那个人身上,那人摊了摊手,闭上了嘴。

“小北!”小棋哭的委屈,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漠北走到小琪的面前,拍拍她的肩示意没有事,低头看了看肿的猪头似的陶李,他卯足了力气偏头,不让她碰也不想让她看见。

漠北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顾一隅面前,拿起在柜台上的两杯红酒,从上往下,一杯接一杯,狠狠地浇在顾一隅的脑袋上。

他的朋友们都不笑了,包厢里安静的要命,只有酒水顺着衣服滴滴答答,在头上开了花。

“顾一隅,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不要你管,以后你都不要再管了,你他妈听不到吗?这又是管的他妈的哪门子的闲事?”漠北狠狠地把杯子摔在地上。

杯子撞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玻璃渣子四溢。

刹那的安静过后,顾一隅站起来抹了把脸,把头发撸到脑后,踩着茶几,把漠北拽到陶李面前,“漠小北,你给我睁眼看看他,把眼睛睁大了,你他么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他哪一点儿能配的上你?”

“呵”漠北挣开顾一隅的手,冷笑:“他配不上我?谁配的上我?”,指着他身后的朋友,“他?他?还是他?他们配的上我是吗?”

还是说,漠北指着顾一隅,“还是说,你认为只有你才配的上我!”

“不要瞎说!我是你哥哥!”顾一隅一把打开她的手。

“顾一隅,你是想当我哥哥,还是想当我情哥哥?我警告过你,别再插手我的事情,我就算和人上/床也不关你的事!否则你后果自负。”

“漠北!”顾一隅抓住漠北的衣领:“你不要好赖不知!”

“我好赖不知?”漠北摇着头,直视着顾一隅的眼睛,“顾一隅我就是太知了,你总说配不上,没错是配不上,不是他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漠北扯开顾一隅,不再说一句话。

漠北转身搭过小琪,一起把陶李的胳膊跨在自己肩上往外走。

顾一隅下意识的想要把那个男人从她的肩膀上挪开,漠北躲开他,背对着顾一隅,声线黯然冷淡,“顾一隅,你只要再管一次就要后果自负了,我说到做到。”

她架着他离开紫禁城的奢靡包厢,他的朋友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滚!都给我滚!”

在漠北关上门之后顾一隅忽然发疯,朋友们想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小就学会审时多度的这些二代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紫禁城的包厢。

顾一隅仰面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怎么就不一样了?怎么就不能管了?

……

深夜

漠北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一定要连夜收拾,现在就收拾。

其实也不过是两个行囊包而已,十年的生活,十年时间积攒的一切,不过就是两个行李包的大小,比起行囊,生命更重要的是铭记,在离开的很久之后,能够想起的,能够怀念的。

可漠北此时希望在她离开的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不要有人想起她也不要有人提起,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各自的轨迹进行,像她没来到时的轨迹那样。

那样她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任何人知道,说到秘密,漠北摇摇头,这个家只不过只有那个人蒙在鼓里而已。

一个全家人都知道只有顾一隅不知道的秘密!

顾一隅你这个傻瓜,天底下头号大傻瓜!哪有人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哪有人因为你喜欢蓝色就穿了十年的蓝色!这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混蛋王八蛋!

关于喜欢顾一隅这件事,漠北有自己的底线。

长久的相处中他可以一年不喜欢你、两年不喜欢你,但如果十年他还是没有喜欢上你,那就忘了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潇洒的放手,最好是能让他永远都不知道。

此刻还多了那么点儿阴暗的心思,漠北希望顾一隅会后悔,悔到想颠覆一切,想时光重来,想时光不在所有都归于虚无,就像她一样。

可为什么喜欢上他呢?明明他也不是最优秀,缺点毛病一箩筐,明明,她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爱上一个人会变得到底有多廉价、有多心酸,会爱的荒唐、爱的可笑,无奈。

有时候漠北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从小就潜意识的把妈妈的话听进去了,自然而然就把顾一隅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了,还是说在长大的过程中顾一隅总能逗她笑,让她少了那么多阴暗的心思而喜欢上他,总之,在她发现自己心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更来不及的是顾一隅的心思,他只把她当妹妹。

漠北打开窗户,微凉的夜风带着黑夜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台上的几株夹桃竹静静地舒展着,沿着阳台下去碧绿的常春藤也在翘首。

是这样的吧。

在他面前,那个人总是会先于自己之前替她品尝苦楚,那个人总是在先于她之前了解她的喜好,只不过,遗憾地是,那个人没有先于她之前喜欢上。

有时候真是恨啊,如果不爱一个人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她窗边的花、床边的灯、餐桌上的半杯牛奶,他做的一切都让她生气。

漠北看着那几株开放的夹竹桃,几株蝴蝶兰时,她就又不气了。

是那样的吧,是花朵太可爱了,是常春藤太绿了。

是那样的吧,长久的相处中习惯变成了自然,只能对她好,也只能是妹妹,那些好,是对妹妹的好,是同情的好,却不是喜欢的好。

天上的星星隐隐约约的亮着,微风变成了细雨,和那风一起悄悄击打在玻璃镜上,静不出声的憋闷。

曾经侥幸的想过会不会近水楼台,他会不会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在一起就不离开了,哪怕只有陪伴没有相爱。

就像这细雨一点点一滴滴总有一天会汇聚成流,做不成他的江河就做他的湖泊,做不成他的湖泊就做他的溪流,做不成他的溪流就做他眼角的一颗泪珠,藏树木于森林,藏露珠于湖泊,即便谨小慎微,也是他生命长河的一道光彩。

关上了窗子,漠北将两只行李箱收在柜子的最里头,时间是药也是毒,忘记了并不该忘记的,遗失了并不该遗失的,给予习惯,带走惊喜。

他曾说过,十八年后她有良人他有娇妻,漠北躺在床上,看着柜子上他们的合照,慢慢闭上了眼睛。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这场马拉松也该走到终点了,该死的,漫长时间里的等待终于。

…………

早上七点。

她还没起床就被穆凤君拽下了楼,还被叮嘱小心别出声,顺着穆凤君手指的地方看,漠北提鞋的动作顿住。

那个在厨房里穿着白卫衣活个不停的人是顾一隅。

她和穆凤君偷偷摸摸的动作还是被发现了,“早早上好”穿着白色卫衣的顾一隅冲着漠北笑,笑容有些尴尬,不像他平时笑的那么好看自然。

他耳朵有点儿红,端着盘子的动作也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他假装不经意地,粗着嗓子喊:“漠小北,你还站那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吃饭!”

穆凤君领着漠北,一步步的走向餐桌。

餐桌上摆放着奶白色瓷质的花瓶,里/面插/着还带着露珠的西府海棠,花朵娇艳欲滴的开着,穆凤君带着一脸茫然的漠北坐在她的位置上,看了眼端盘子的傻儿子的傻样,笑着回房间去了。

在座位上漠北看见她旁边的位置方方正正的摆着粉色的手帕,绣着大大山茶花的那面在上,手绢的旁边有半杯牛奶。

昨晚做的一切决定又都化了,化在了牛奶里,化在了露珠上,化在了花香中。

漠小北喜欢顾一隅,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