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餐霞楼吹笙竞笛

第66回

餐霞楼吹笙竞笛

聚云榻枕股遮锦

（太白编年：玄宗开元20年/32岁）

李白、元演随道童来到餐霞楼顶层，见胡紫阳道长坐在上首，正对恭坐下面的人讲道：

“贫道身揭日月，心飞蓬莱，起餐霞之孤楼，炼吸景之精气，延尔诸公，高谈混元，金书玉诀，尽在此矣……”

一眼看到李白，再也不讲，走下蒲台，把臂返回前面道：

“诸公，这位仙风道骨之人，就是我常跟大家提起的蜀中才俊李太白，不，如今他在中原访古千里，已名闻天下。”

太白施礼道：“白某历可天下，周求名山，入神农之故乡，得胡公之精术，气激道谷，愿再与诸位结神仙交！”

汉东太守见胡道长如此推重李白，笑道：“这位李白，年轻才俊，果然好风采。昔日胡道长入蒙山，遇羡门子乘白鹿，执羽盖，仗青毛之节，有十余侍女陪侍身侧，便向其请求长生要诀，羡门子说：‘你的名字注册在丹台玉室，还担心什么不能得道成仙？’今观这位李太白，如果得遇羡门子，他大概也会那样说吧！”

御史刘绾也道：“这位小兄弟步有云蒸之势，想已悟至餐霞奥义，日后定然要长相切磋。

襄阳少府马巨走上前来说：“襄阳离安陆很近，日后我们二人来往自然方便。”

胡紫阳本是不拘礼数之人，大家知他不怪，纷然跃起，走上前来，皆欲与李白结成新交。李白得隙，拉过元演，对胡紫阳道：

“胡道长，此君名元演，亳州参军。李白与他已结成神仙交，殊身同心，誓老云海，今特慕道长而来，以求精术。”

元演赶忙向胡紫阳施礼道：“弟子谯郡人，号元烟子，万望道长惠及混元，感激不尽。”

胡紫阳看看李白，又瞧瞧元演，点头道：“你们两位形貌皆脱尘拔俗，气激道谷，能结神仙之交，好好！”

说着话，众道童走上来，撤去蒲位，放上桌椅，眨眼酒菜摆了上来，但见：

瑶池璠桃东海鳌，仙蔬仙果作佳肴。蟾宫桂酒摆佳宴，玉山不推人相倒。

胡道长笑吟吟引众人入座，右手坐着御史刘绾，再次便是李白，左手坐着汉东太守，再次是襄阳少府马巨等人，宾主频频举杯，直喝到红日西伏，玉兔东升，兴致益浓。胡紫阳让道童拿来笛子、玉笙，自己吹笛，让李白吹笙，一时仙乐飘飘，虽坐于餐霞楼里，却不知人间天上。胡紫阳是不修小节之人，乐声一落，手拍竹笛，又请大家各说己见。太白谈到名山大川，访古千里情形，胡紫阳接道：

“说到中原形胜，贫道以为，当首推仙城山，那里峰高峻峭，云遮雾绕，仿佛是神仙出没之地，我八岁那年首次经过那里，便萌生了出家修道的想法，九岁正式出家，在仙城山静修，十二岁修得避谷之术……此山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元演情不自禁道：“听道长这样一说，我也打算到那里隐居了。”

有人想笑，见元演说的如此认真，不禁又肃然起敬，胡紫阳也暗暗点头，李白心中一动，奔到壁前，那里笔墨现成，缘笔而书：

神农好长生，

风俗久已成。

复闻紫阳客，

早署丹台名。

喘息餐妙气，

步虚吟真声。

道与古仙合，

心将元化并。

楼疑出蓬海，

鹤似飞玉京。

松雪窗外晓，

池水阶下明。

忽耽笙歌乐，

颇失轩冕情。

终愿惠金液，

提携凌太清。

胡道长又是含弘光大之人，也不故作谦逊，又带头吹起笛子，汉东太守酒多忘形，走出座位，乘醉翩翩起舞，李白和着舞乐高诵道：

“道长含弘光大，不修小节。书不尽妙，郁有崩云之势；文非夙工，时动雕龙之作……”

汉东太守恰好舞到跟前，醉眼蒙眬道：“太白出口成章，锦心绣口，明月肚肠，真野之贤……贤……贤才也。”

就这样，大家舞了再喝，喝后又舞，脚下如踏云步月，真像成了神仙一般。最后大家烂醉如泥，竟不知如何上的床，睡的觉。第二天清晨醒来，太白才发现，自己睡在胡道长的聚云榻上，身上盖的是太守的锦袍，头枕的是太守的大腿，那边倒卧着御史刘绾。李白赶忙起来，太守也悠悠醒转，口里兀自嘀咕道：

“餐霞楼上听真传，觉前恍若已成仙。”及看到李白，懵懵懂懂道，“小兄弟，走，再去听胡道长讲授金书玉诀，高谈混元，然后会避谷，得长生……”御史刘绾也醒了，张眼第一句就是：“李白兄弟，不知你餐霞之功已悟至几成，日后一定教我。

太白见他们这样，那颗拜谒进取之心，早凉了半截。胡紫阳送走御史刘绾和汉东太守，又挽留李白与元演多住两日，关门闭户，潜心讲述混元奥义，餐霞玄理。全不似日前散漫模样，两人饱餐素论，第三日元演作别，践诺学胡道长去仙城山隐修，李白当场口中作序云：

“吾与霞子元丹、烟子元演，气激道谷，结神仙交。殊身同心，誓老云海，不可夺也。历可天下，周求名山，入神农之故乡，得胡公之精术。胡公身揭日月，心飞蓬莱。起餐霞之孤楼，炼吸景之精气。延我数子，高谈混元。金书玉诀，尽在此矣。白乃语及形胜，紫阳因大夸仙城。元侯闻之，乘兴将往。别酒寒酌，醉青田而少留；梦魂晓飞，度渌水以先去。吾不滞于物，与时推移。出则以平交王侯，遁则以俯视巢、许。朱绂狎我，绿萝未归。恨不得同栖烟林，对坐松月。有所款然，铭契潭石。乘春当来，且抱琴卧花，高枕相待。诗以宠别，赋而赠之。”

元演深感厚谊，临行对李白道：“太白，我还欠你太原同游，记住，咱们后会有期！另外，千万不可自弃，找时机，去拜访一下韩朝宗，他不比汉东太守和御史刘绾，是喜欢提拔後|进之人，你的新交崔宗之就是他荐举给朝廷的。”

李白表面点头，心中黯然，此行又一次令他失望：“那汉东太守和御史刘绾信神羡仙，只能作酒肉朋友，我连丞相府的大门也已敲过，前路还能寄予何人。天下无人援引，不如归去！”

有诗曰：

太守乘醉舞翩跹，

不看遗贤只望仙。

可叹雄俊无援引，

留在青田蓬蒿间。

不知心灰意冷的李白如何归家，今后作如何打算，请看下回。

【著后手记】

本回所录李白诗文，原题一为《题随州紫阳先生壁》，二为《冬夜于随州紫阳先生餐霞楼送烟子元演隐仙城山序》。笕久美子《李白年谱》记载：“七三二年（开元二十年）冬，元演自洛阳到安陆相访，二人同游随州（今湖北省随县）。岁未，归家安陆。”因由细节，皆为本书著者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