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伴

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这一吓就够呛，已成惊弓之鸟的聂尘差点反手就是一刀划过去，还好那只手上传来的体温让聂尘及时醒悟，这是刚才被救进来的人的手。

聂尘略微侧头瞄了一下，那个小个子已经爬起来了，紧挨着聂尘蹲着，黑暗中看不清长相，只见一双眼睛目光闪烁，听这声音，好像还是个女的。

小个子见聂尘顿住没动，就松开了手，把脸朝前凑了凑，低声说道：“这些怪物视力很差，看不透这种玻璃的，它只是闻到我刚刚留在马路上的血腥味，四处乱找而已。”

小个子的声音很柔，刻意放低了声调更加让人觉得舒服，聂尘猜电台里的播音主持也不过如此。

当然，在这危险的时刻，聂尘没有什么心思去品味音调的好听与否，于是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这几天每天都在和这种怪物打交道。”小个子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说道，“这里的玻璃很厚，隔音隔味，别怕。”

聂尘不置可否，这怪物活生生的就在几公分外窥视，让聂尘别怕是不可能的。聂尘依然全身紧张，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处于力量爆发的边缘。

那怪物在玻璃上嗅了几下，又转了几圈，抓了几下，一副疑惑重重的样子，大概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食物突然消失了，可能也觉得这样乱抓没有结果，吼了几声，转身走开了。

怪物一走，这街上就清静了，那一下爆炸把别的怪物都吓到远处，这条街上反而安静下来。

聂尘浑身一松，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了胸中的紧张和不安，身体一下就软了下来，屁股一挨地板，就向后倒去。

还没挨着墙，聂尘就感到靠着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骤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和聂尘挤在一起呢，连忙坐了起来。

小个子在黑暗中笑了一下：“被吓着了？”

她的笑声很无力，却很好听，书上形容声如银铃，可能就是这样子的。

聂尘对她的笑声有好感，但对她的语言很愤慨，虽然她说的是事实：“没有啊，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聂尘想掩饰自己刚才的慌张和表露出来的畏惧，毕竟，男人在任何情况下在女人面前都想表现得很有勇气，至少不能认怂吧。

小个子的表情聂尘看不清，不知道她对聂尘苍白的辩解有什么看法。

她的眼睛又眨了几下，鼻子使劲抽了抽：“你身上有吃的？”

聂尘身边的塑料袋里，还装着几个烤红薯，那是聂尘留着明天当早饭吃的。现在，小个子居然闻到了，她的鼻子不亚于刚才的怪物。

聂尘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毕竟，现在的情况下找到食物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给她吃了，聂尘明天吃什么？

小个子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聂尘，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怜兮兮。

聂尘的心一下软了，NND，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情况，聂尘忍着肚子里的馋虫，把差点被聂尘的屁股压成饼的烤红薯拿了出来。

“给，你想吃就吃点吧。”

“谢谢，谢谢！”小个子欣喜若狂，双手接过袋子，抓出一个红薯就啃起来，那架势，好像几天没吃饭了。

聂尘看着小个子的吃相吞口水，她一个接一个的把红薯朝嘴巴里塞，吃得吧唧吧唧的，让聂尘心烦意乱，不住口的说：“给我留点，给我点。”

小个子充耳不闻，一口气吃光了所有的红薯，完了还意犹未尽，讨好的说：“还有吗？”

聂尘气急败坏，扭头没好气的说：“没了！”

小个子看聂尘不高兴，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对不起啊，大哥，我实在太饿了，刚刚没控制住，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一吃上就忘了给你留了。”

这小个子的个子的确小，大概就是一名中学生的身高，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刚刚在外面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如果在平日里，大概还在父母怀里喝着蜜呢，现在这末日一样的日子了，也只得靠自己，这几天可能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聂尘的火气也消了，转头仔细看了看小个子。

借着外面的火光，朦朦胧胧的光线下，这小个子留着一头齐耳短发，面目清秀，不能说漂亮，但很耐看，如果梳妆打扮下，也是一个小美人，她穿着一身运动服，上面东一道口子西一个洞，脏兮兮的，更要命的是，在她的左腿上，一道伤口从膝盖一直划到脚踝，鲜血淋漓。

聂尘包扎自己伤口时用的急救包还在聂尘身上，见状连忙从屁股口袋里掏了出来：“算了，吃都吃了。你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小个子忙说：“谢谢大哥了，但是你可轻点，我怕疼。”

怕疼？

聂尘瞪了她一眼，女孩就是娇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一点疼不疼的。

碍于她的面子，聂尘没有说出来，手脚不停，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一看让聂尘抽了一口冷气。这口子一定是尖锐的金属物造成的，口子细而深长，一些地方都能看到白色的骨头了，聂尘暗暗心惊，连忙把止血药和消炎药给她的伤口仔细敷上，再包上一圈纱布，为了包紧，聂尘手上劲大了点，把这小姑娘嘴巴都痛列了。

包扎完毕，小急救包里的药用个精光，聂尘瞧了瞧她，虽然疼得她脸都变色了，但是却忍住没有哭出来，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这小姑娘嘴上娇滴滴的，骨子里还真是硬气，聂尘心想。

“好了，这段时间别剧烈活动，慢慢就会愈合的。”聂尘朝边上挪了挪，让这个小空间尽量没有那么挤。

“谢谢了，大哥。”小个子又一次道谢。

外面的街道上依然很宁静，看来爆炸让那些怪物都跑远了。

听不到怪物的吼叫，聂尘觉得很安全，全身放松下来，这才想起应该问问这城市里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晚上怎么敢乱跑？”聂尘习惯性的在身上摸烟，摸了几下才想起，聂尘已经断烟三天了。

“我叫诸葛靓。”小个子声音变得有些虚弱，看来疼得不轻。

“诸葛什么？”聂尘没反应过来。

“靓，靓丽的靓。”

“哈哈，哦。”聂尘差点笑了起来，憋得脸都红了。

诸葛亮？周瑜在哪呢？

聂尘忍住没有笑出来，在这种气氛下笑场是不合适的。

小个子觉察到了聂尘的声调变化，可能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名字的敏感，没有理睬聂尘，只顾继续说话。

“我家就住在刚才炸了的那栋楼上，三天前陨石坠地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在家里。明明是白天，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一下就变得黑灯瞎火的，电也停了。然后没过多久，最多俩、三个小时后，整个小区的人都变了，变成刚才的那种恶鬼，没变的人很少，很奇怪，我家里父母、我哥和我都没有变。”

“你是说你们一家人都没……嗯，变身？”聂尘斟酌了一下，才用了变身这个词。

“对呀，我们一家都没变，但其他很多人都变了，他们最开始没有那么丑，还是有人的样子，趴在地上不动，我们的邻居张伯就倒在门外过道上，我爸去扶他，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打999紧急电话都没有人接，我们只好先把他放到他家里的床上，结果突然……”

“突然怎么了？”聂尘急不可耐，追问道。

黑暗中，诸葛靓的双眼紧闭了一下，双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隐隐还在颤抖，可想而知，这段回忆对她造成的恐惧有多大。

她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张伯突然就活了过来，眼睛发绿，身上的皮一层层的掉，怪叫起来，我们都很害怕，逃出他家，回到我们的房子里，当时外面一片漆黑，我们不知道外面怎们回事，只听到外面怪叫声响成一片，还有人的惨叫声，很可怕。”

“我们呆在家里，把防盗门锁得紧紧的，不敢大声说话，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大风刮了起来，把云吹走了一些，天色亮了一点，外面的怪叫才停了下来，我们才敢到阳台上去看看，可是，外面太可怕了。”诸葛靓用手掩面，像是不敢去面对过去的恐怖场面。“外面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尸体，被那些怪物吃得血肉模糊，真的是血流成河，那些变成怪物的人，在没有太阳的时候，挨家挨户的找活人，它们听觉很敏锐，一点小声音就能把它们吸引过来。”

原来在聂尘昏迷的时候，城市里居然有了这样的异变，这是聂尘万万没有想到的。聂尘看着诸葛靓害怕的样子，心里对她充满了同情，再一想到自己，不也是和她一样吗？

聂尘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对她的抚慰。

“我爸爸怕家里不安全，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冒险把我们带到顶楼我姨妈家里，她出国了，房子空着没人住，我们就在她的房子里躲了三天，但是房子里没有吃的，水也停了，我们饿得不行，就在白天的时候，悄悄下楼去找吃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怪物在晚上就找上来了。”

“我爸和我哥把铁门顶住，都被它们撞开了，我哥用斧头和他们搏斗，我和我妈被爸爸推到消防梯上，让我们顺着梯子逃，他说他去引爆煤气罐，炸死那些怪物。我和妈妈刚走到一半，顶楼上就爆炸了，我妈妈摔了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我被铁梯挂住，没有跌下去，起来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不知道往哪里走，就顺着马路跑，到了这，跑不动了，幸好遇到大哥你。”

听到这里，聂尘基本上对这几天的情况知晓了个七七八八，看来情况比聂尘想的还要恶劣，这城里都成地狱了，政府还没个影儿，组织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而且推测一下，X市作为西部城市，出了这么大的事中央政府也没有来看看，估计全国其他地方也不乐观，更可能的是，帝都会不会也和X市一样，陷入了这混乱的局面。

想想都头痛。

没有救援，没有武器和粮食，活人能在这地狱活多久？

聂尘苦笑一下，救了你又怎样？今天我们活着，明天就可能死去，哥还没结婚呢。

聂尘失落的情绪表露在脸上，诸葛靓抬起头，看着聂尘，突然问道：“大哥你叫什么？是警察吗？”。

“我？我叫聂尘。”聂尘答道：“是个卖空调的。”

诸葛靓看了聂尘一会，伸出手来：“聂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们当同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