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御酒

装扮一新的凤氏焕然一新，回到家便成了焦点。

连赫连宇也对她多看了几眼。不过也就仅仅多看了这几眼，凤氏便觉得这些年来并不是一无是处。她原本就是赵氏远亲，小门小户出生，并没有受过大家族对于世家小姐的教育，只不过双亲去世，被寄养在赵氏门中，陪了赵氏在闺中几年直到出嫁，当年她可羡慕小姐出嫁十里红妆，夫君长得也是年轻俊朗，家财万贯。十数年后，当她前去看望病重的表姐时，只见她骨瘦如柴，面色晦暗，已是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她那时也不知道赵夫人将自己带去赫连家已经是打定主意让她做那填房，彼时凤氏已无双亲，赵家并没有将她这个表亲的婚事放在心上，她已年二十，早已过了嫁人生子的最好年华，在大周已经是老姑娘了，她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只能听从赵夫人的安排，她的身边陪嫁的嬷嬷和丫鬟俱是赵家十几年的老下人，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宗妇并无人教导她，他们都只一心教她如何保护赫连雪瑶，直到赵夫人发了善心，给她送来了一副助孕药，她才顺利的怀上赫连傲南。

在她的认知里面，女人天生就要靠着男人而活，纵使这个男人要她死，她也只能认命，她的委屈、不甘、愤恨也只能深深埋藏在心里，祈求老天能回心转意，赐下福祉。

她不会管家，管家权在梅姨娘手里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她不知道的是赵夫人哪里有那么善心，只不过看她这么没用，让她早点生一个儿子，一方面和梅姨娘添堵争夺家产，另一方面也好让外孙女在娘家不至于完全没了人脉。

可蛮心不能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她发现这赫连家可不简单，虽然赫连家是累世药商，祖上出过三个药博士，门生遍布天下，产业也是遍布大周十来个郡县，可由于几十年的内斗，分家，赫连家主赫连宇手中的可用之物已经不多了。大多数家财分给了四房五房的子女，四房五房的两位女儿在宫里为妃，平时银钱支用不够还需要向娘家伸手，而赫连宇善于权谋，在经营之道上天分不足，家族产业只占了一小部分，还需要管理宗族大小事务，不如两位弟弟放的开手。

梅姨娘在内宅管理之上耳濡目染，倒是比凤氏强了几分。而赫连宇这产业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两位弟弟看着他打理宗族事务帮衬着，只怕是连皇商这一产业也要失去了。

产业都是小事，蛮心嫁给赫连傲南就是为了救济世人，积攒功德。司徒家为了蛮心一事将隐约知道点内情的下人都发卖干净，加上蛮心姐妹施法，旁人只会越发觉得她和原来的兰心长得相似，渐渐地也会淡忘原来兰心的长相。所以蛮心身边的陪嫁都是司徒家得力的丫鬟仆妇，陪嫁的银钱也不少，哪怕是赫连傲南从头做起也是绰绰有余，只是原生家庭的业债太过累重，不替他处理干净，恐怕也无法成长，带动医药产业的发展。

蛮心陪着凤氏这一上午，已是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嘱咐着丫鬟都出去，自己半卧在塌上休息一会儿，耳边尽是蝉噪，修仙已有上千年，蛮心出生之时上古之战已然进入尾声，炎君担忧幼女遭遇不测，托付给药公代为抚育，从小在山林之间摸鱼捉虾，自由散漫。等她见到炎君之时，已经是几百岁了，四海八荒经历战事百废待兴，炎君和老一辈的上古神仙以及她的那些哥哥姐姐都在各重天宫为人间制定新的秩序，而她因为年纪小，修为低，还一直赖在三重天药王宫里面混日子，整日溜猫逗狗，索幸大家都卖炎君的面子，不与她一般见识，眼下在这凡间，似乎连九重天的那些约束也一并退到幕后，如果是在药王宫，药公师傅一定又要她归置那些药材和典籍，催促她修习炼药术了。

突然一根茅草刺挠着蛮心难受，瞬间就醒了，她刚要发怒，结果却看见嬉皮笑脸的傲南腆着一张大脸靠近她。

“你要干什么？”一场好好的午觉被打扰，心情真的特别糟糕。

“听闻你要在院子里面挖个酒窖，我觉得不能空在那里有点浪费”傲南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子，那瓶子花纹精致，木质的瓶塞上面竟然也团着花纹，“我阿姐出嫁的时候，陛下赐了一瓶御酒，他们都看不上，还好我当初把他偷偷藏起来，埋在地下，现在差不多七八年了吧。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蛮心顿时来了兴致，把瓶塞拔开，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来，确实这酒是经过十几种药材精心酿制，储存得当，在凡间的酒里已经属于上品。

“良娣娘娘对你可真好，这酒里用了十九种药材，相互作用之下，会使饮酒之人身子骨得到补益。而它竟然最适用于你这种体质。”蛮心把酒瓶塞重新塞住，“可你为什么不喝呢？”

“我不喜欢饮酒。”傲南有点羞涩，“阿姐出嫁一波三折，况且在那京城里面人生地不熟，她能为我争取到这一瓶已是不易，若是听闻我饮此物身体变得强健，那岂不是又要为我费心许多人情，我听闻太子妃出身豪门，似乎不好相与……”说着说着傲南的声音变得愈加低沉。

看着眼前的傲南，蛮心撅撅嘴，“今后你不必这么谨慎，有我在，定能给你身体调理的棒棒的。这样的酒费时费力，确实如你所言，可调理你的身体用些寻常的药物，仔细搭配，也能有一样的药效。”说罢，拿起傲南的一只手，搭在脉上。

经过这些时日的调理，傲南身上的外伤已经完全治愈，身下的就是那难缠的蛊毒让人头痛。蛊毒这东西出自南疆，不是随便可以清理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调理这孩子先天的体质问题。

“怎么摸了这么久，难道是没治了？”傲南笑笑。

“你掉下悬崖我都能救回你一条命，何况这点子问题。”蛮心收回手，漫不经心的用帕子擦擦手指，“既然收了你送的礼物”蛮心瞧了眼那瓶珍贵的药酒，“当然要替你处理的干干净净。”

“只是你这个伤外在的已经治好了，里子却需要费些时间调理，下个月你就正式去春城拜在吕三春门下，虽说咱们家世代药商，可到了公公这一辈已经无人在玉瑶阁任职了，经商到底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困在这四方的天地里面和一群妇孺打擂台也没什么出息。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赫连傲南垂眸，“明白，吕三春医术高超，曾任玉瑶阁首席御医，我能跟着他考个药博士，必能寻找另一番的海阔天空。”

“另外那三间药铺子的经营权是我付给吕先生的束脩，里面的杂役和仆人甚至账房先生我都已经请父亲打点好了，药材完全按照市场价从赫连家购买，你也要跟着吕先生学学如何经营药房。”蛮心说道，“吕先生从玉瑶阁致仕后，受到同僚排挤，才返乡为春城民众做些善事，你能同他学习本事也是难得的机遇。”

“公公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和他对赌春城药铺的经营权三年之后能翻十倍，勉强同意让你放手去干，只是这期间你要防着点他会在药材价格上面做点手脚。”

不怕药材质量有问题，这点吕先生自然会把关，想必赫连宇也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辛苦你了。”赫连傲南一把抓住蛮心的手，“娘子……”

蛮心瞪大了眼睛，“你……你叫我什么？”

“娘子”赫连傲南愈发来了精神，“你都嫁给我了，我叫你娘子没什么不对啊”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那也不知道是谁扑在我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我夫君呢？”

“提那个干嘛，你要是三年让我赌输了春城那三间铺子，我可就要把春城那十八间旺铺赔给公公了，到时候我就在你饭里下巴豆，哼！”

欢乐的时光就在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声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