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跑计划

一夜无梦,清晨的阳光明媚依旧。

漠北推开窗户,对着那些花朵打招呼,看着那些花朵,漠北心情大好,昨晚萍姨的话像是解开了她心里的锁,原来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妈妈、穆凤君,还有她娘家人的萍姨。

至于顾一隅,不在一起又怎样,当兄妹又怎么样,相信时间吧,现在错的只有她,只要她肯改正,接受时间的纠正,一切都会好的。

仔细想来,顾哥哥这个称呼还挺好听的,一个能够让自己随便发脾气的哥哥生气了就踹他揍他,打架的时候还能帮自己壮胆,或许未来,她也能够平静的对着某个人叫‘嫂子’。

夹竹桃的花香飘过来,漠北去嗅,眯上了眼睛,这样最好不过了,拍了拍自己的行囊,把萍姨给的带红绳的钥匙也装进去,这可是她的嫁妆。

只是还有一件事。

……

漠北把柜子上已经干掉的花抽出来,将新鲜的花朵插进瓶子里又耐心的摆了型,病床上陶李还在睡着,上一次来他也是睡着,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仔细看还是有青紫的痕迹。

漠北叹了口气,说到底,陶李是被她连累的,什么样的补偿都弥补不了这次事件对他的伤害,漠北只能尽自己所能。

离开的时候陶李还是没醒,漠北把干花枝收起来带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还是说了句下次再来看你。

漠北还欠他一句当面的对不起。

病床上,听见关门声的人睁开了眼,陶李半晌没有动,抬起头,瓶子里的康乃馨白嫩娇艳,很乖巧安静的样子。

……

当听到有人找的时候,漠北正在和小琪讨论实习和照毕业相的事情,那个时刻漠北心里是快活的,照了毕业照,就代表自己离走的那天又近了一步。

漠北的好心情在看清楚了是谁来找她的时候跌到了谷底。

“北北”半白的小平头,半新不旧灰土土的洋西装,叫她的时候像是在叫着珍爱的宝贝。

北北,他总是很亲昵的叫她北北,而别人从来都是小北或是漠北的叫就连妈妈也是,叫她最亲的人是给了她最痛教训的人。

不知是不是和那句‘最亲近的人才是在背后给你一刀的人’不谋而合。

他站在自己面前、站在教室的门口,一脸的可悲可怜。

漠北叹了一口气,说:“走吧,我们谈谈!”

既然要解决一切,这就是如何也逃脱不了的,来到最近的冰淇淋店,漠北点了杯草莓冰淇淋。

看着漠北点单,莫正小心翼翼地说:“北北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吃草莓口味的冰淇淋。”

漠北拿着餐单的手顿了顿,继续点,“再来一杯巧克力奶茶吧”合上单,交给服务生:“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北北,我”由于漠北的单刀直入,莫正有点儿张不开口。

“不要走流程说那些客套的话了,也不要说什么是因为想我了所以才在十年后的今天来看我,直接说,你有什么目的?”

“北北,我。”

冰淇淋和奶茶上来的很快,漠北对着服务员点头,搅动着滚烫的奶茶,“如果你再不说的话,我恐怕没有什么时间跟你在这里耗了,忙。”

这话倒是真的,既然已经决定好要走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要处理妥当,她还真的有不少事情要忙。

“北北!”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莫正站起身来,把椅子推在身后,走到漠北面前,然后腿一弯,跪在了漠北面前。

搅着奶茶的动作一顿,漠北眼看着12岁之前心里的那个超人形象此时此刻像坍塌的悬崖像崩溃的雪山一点点的塌陷,她本来以为至少12岁之前他是对自己好的,自己也应该是感恩的,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店内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年幼无知的童声小声问,“妈妈,为什么那个老人要给那个姐姐下跪?”

“北北!”他开口,声音像是无比的忏悔,“北北,我知道你恨我你心里其实一点儿都不想看到我,但是北北,我是你的爸爸啊,血浓于水,到底是比跟顾家更亲的血缘关系,你不能只管顾家不管爸爸啊!”

“是父女!”梳着爆炸头的大妈手里抱着孩子颇为震惊的撇嘴。

“太不像话了!”另外一个大妈也尖着嗓子低声冒出了一句。

漠北把手里的奶茶摔在桌子上,溅出不少液体,眼睛瞪向那些说闲话的大妈,他们知道什么,凭什么在这里闲言碎语!

大妈被漠北的样子吓了一跳,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半步。

莫正跪着,眼神哀切的看着漠北,还在说,“对不起,北北,是爸爸对不起你,缺席了你的成长,如果还有别的办法爸爸是一定不会来烦你的!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年纪大了,你弟弟以后要怎么办?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你妈妈说了如果这个月要是再凑不到她就把孩子打掉”

“你说什么?”前面的话漠北可以当做没听到,可是,“你在说什么?”

漠北低头揪住那个人的衣领,咬着牙:“莫正,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她是谁的妈妈?”

“小北,不论怎么样你都要承认,她是爸爸的老婆就是你的妈妈”

漠北揪着他的衣领,看他一脸的堂堂正正道貌岸然,攥紧了拳,咬着唇吐出一个滚字。

“北北我知道”

“滚!”漠北打断他的话,紧揪着他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眼神下,也会瑟瑟发抖。

半晌,漠北松开手里他皱巴巴的衣领,拿出钱包里所有现金,“只有这些,你要就要,多了也没有,以后见到我请你务必绕路走,留一点儿体面吧”

回头看着他跪在地上捡那些现金的时候,漠北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不能让他看见,万一这个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就会得寸进尺,就会永无止境。

推门出去的时候,周围的大妈还在不停的唏嘘,爆炸头花衬衫锥子脚的大妈尤其愤愤不平,在背后指着鼻子的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下吧,下吧,都下吧,都下地狱去吧,反正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

顾一隅今天喝了不少,上楼的时候有些晃,回到屋里沾床就睡着了。

半夜醒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想着干脆下楼接些热水,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顺道就路过了漠北的房间,鬼使神差般的还推开了,顾一隅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就要关上门,却意外的看见漠北坐在地上,落寞地望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顾一隅犹豫了半天,还是挪步过去,清了清嗓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吓唬鬼呢”

漠北回头看他,原本抱着腿的手改成支着下巴,“顾一隅”她开口,“你说,我死了以后是不是会下十八层地狱?”

顾一隅坐到她旁边,走进来才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眉,“漠小北,你胡说什么呢?!”

“昨天有个大妈说我死了要进十八层地狱”漠北转头看着窗外,她刚才看着的地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柳树条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昏暗月光下乱糟糟的一团,影子凑在一起像是个张牙舞爪的鬼,阴森可怕。

漠北的话更可怕,她像是在问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她说我以后是不是得在孤独中、谁也不记得中死去。

她沉浸在自己想象的情境中,她说她坐在一个矮藤椅上,灵魂禁锢在躯体里,周围全是长的比人还高的杂草,野花肆意的生长。

在她死很久的以后,一个小孩儿把足球踢到她的院子里,有人发现了她,人们根据她尸体的腐烂程度或是骨质的钙化程度来判断她死了多久,是不是被人谋杀的,研究了半天最后才发现,是起身的时候一口气没上来,自己憋死的,呵呵,好笑吧?漠北说完自己先咯咯地笑起来。

顾一隅忍不住伸手把灯打开,啪的一声,灯光冲散了黑暗,可怖的气氛渐渐消去。

“漠小北,你在胡说什么!”顾一隅不喜欢看到漠北这样,这样的她好像是对人世间没有了一点儿的留恋,随时准备好了离开。

仿佛没听见顾一隅的话,漠北继续说,“那个踢足球的小孩儿可倒霉了,因为踢个足球就碰见了我,以后的梦里都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天。”

“漠小北!”顾一隅打断她的话,对着漠北的脸,“漠小北,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自己瞎捉摸什么呢?是谁说你要下十八层地狱?你告诉我,我肯定让她后悔,我让她给你道歉!”

拨开顾一隅抓着自己的手,漠北还是看着窗外,忽然转头盯着顾一隅,盯着他想,他怎么这么可怜。

“放心吧,顾一隅,我命大着呢,我可不会轻易死掉的。”

顾一隅摸了摸漠北的脑袋,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在顾一隅困意上涌刚要打哈欠的时候,漠北忽然来了一句,“哥,我们要不要结婚。”

说完她把灯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