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生锁碎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毫不避讳地放声大笑,笑声传得很远,见到此景的皇帝陛下也放开了声音笑了起来,此时像是一户普通人家平日吃饭的场景一样。

二公主从怀中掏出一支细细长长的玉箫,只见她将玉箫轻抵素唇,徐徐传来了一阵阵箫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众人呼吸控制的极为轻微,唯恐破坏这唯美的音律。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低叹声,众人皆知二公主师从“箫仙”李香吟,一曲《黄雀吟》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三皇子看着她笑而不语,小时候二公主每每要求弟弟听她吹箫之时,楚瞬召总会避之不及,用大皇子的话来讲就是“母熊的低吼”“小妹你不要再吹了,你会把宫里的鸟都吓跑的。”所以一开始二公主从来不在众人面前演练,只会找楚瞬召来听,可见她付出多大的努力才到今天的地步。

一曲终止,掌声络绎不绝,二公主红着脸将那根玉箫放到三皇子面前:这是我第二喜欢的箫管,送给你啦。”玉箫的末端有一抹动人心魄的嫣红,看起来华丽至极。

“那第一喜欢的呢?”楚瞬召笑道。

“就是我平时用来敲你脑袋的那根。”二公主叉着腰挺起胸膛,傲然笑道。

“好好好!”皇帝陛下拍着手掌站了起来,将右手至于楚瞬召的脑袋上“今日是我儿子楚瞬召十六岁的诞辰日,朕很感谢众爱卿的心意。”

“陛下皇恩,臣子肝脑涂地,不用谢矣,此宜为之。”众人附和道。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朕今日也想送三皇子一份礼物,希望他能继承他先祖的勇气,上剑!”皇帝陛下低吼道。

身穿白袍的剑侍捧着一个厚重的剑盒,放到皇帝陛下和三皇子的面前,皇帝皇袍一震,剑盒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一柄新制的长剑,青鲨皮革剑鞘古朴厚重,剑柄用黑檀硬木打造,剑身上面的云纹好似缓缓流动。

楚瞬召将长剑从剑盒中取出,缓缓将长剑抽出剑鞘,在剑身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大皇子低叹了一声,在整座大胤皇宫中,大皇子最喜欢游览的地方便是军械库,他也算是品鉴过诸多名剑名刀,但眼前的这一把剑长四尺以上,剑身有成人的一只手掌宽,密布着精密的铭文,像是孔雀的羽毛。

“这是用陨神钢打造而成的?”三皇子猛然道。

“你知道龙雀名中的含义吗?”皇帝笑吟吟地说。

“龙雀为传说中之物,凤皇之一,其非凤绚,然则凤皇之最悍者。幼时如普通之凫,开铺天盖地之翼长,日月星辰皆翳,以龙为食,一旦飞更不下,此种极猛又孤之鸟。”楚瞬召说。

“书上的东西背的挺熟的嘛?你二姐老跟我说你不爱看书。”

“此剑朕赐名为龙雀,是我委托西临铸剑大师朱无业轻手为你打造,你可喜欢。”皇帝用指尖弹了弹剑身,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声。

三皇子顿时无言以对,在西临国覆灭之后,流传在天下间的陨神钢剑不足三千把,其中大多数都落在了贵族世家手中,被起当做族剑在神坛上供奉。

陨神钢剑之所以稀奇,与剑的材质并未太大联系,主要是看铸剑师的境界,以阳寿为引,心魂为质,最终锻造出绝世神兵,剑锋自然锋利,西临诗人万安石在得知故国山河破碎之后,悲怆感慨地在长庭居写下这首哀诗:

“故国秋起山河破,其中多少男儿葬他乡,家山回首三千里,故国悲凉玉殿秋,西临剑器当第一,剑断天南无雁飞,大红城上帝后陨,皇孙万里为降虏,十三万人天启卒,四百年来梦一场,举国男儿醉落魄!”

“谢父皇。”三皇子收起长剑,弯腰谢道。

一直站在坐在皇帝身边的苏卫胤一直看着三皇子手中的剑,眼神有些空虚,他最终收回目光,换上冷漠的面具。

“来,上剑舞,今夜我们不醉不归!”皇帝拍了拍手这时候楚瞬召听见了细细的脚步声从窗外而来,夹带着金属切割青石板的声音,响彻了秋风庭的夜色。

十余名身披红纱的女剑侍,拖着长剑步入了秋风庭,风华绝代,女剑侍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丫头不断从篮子里挥洒花瓣。

纤细如葱的十指从红纱中露出半截,在剑柄上跃动,女剑侍们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足尖,眼里带着一丝撩人心魄的妩媚,大皇子带着某种玩味的表情看着她们,其中一名女剑侍被他如狼般的目光看到后脊发凉,低声碎碎地说了“杂碎”二字。

楚瞬召直直地看着其中的一名女剑侍,她的衣襟上绣着桃花与云纹,隔着红纱若隐若现。

她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腰间,赤裸的脚尖如同弯月般勾起,那是楚瞬召看过最好看的一双脚,这双脚似乎生来只适合踩在柔软的长毯上翩翩起舞,又或者存在于男人的掌心细细把玩,脚的主人好似只属于存在于皇宫之内,整日用花浴清洗身体的女人,如同他的姑姑一样。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楚瞬召的眼神,淡如明月的眉毛轻轻一挑,半是妩媚半是婉约,他顿时感觉有些脸红,大皇子将肘子压在他的肩膀上低笑道:“小召,喜欢哪一个,今晚带一个回去暖床。”

还未等楚瞬召回答,二公主低叱道:“混蛋老哥,别教坏小召!”

“唉,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大皇子似乎打算好好叙述一番他的风流往事。

“你差点和一个宫女成亲了!记得吗?”二公主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我……”

皇帝陛下微微皱了一下眉毛,看着这三个活宝一样的儿女,对着女剑侍们点了点头:“起剑!”

一道明亮的圆弧划过空气,带着伶仃的火花,剑侍们在庭院中间举剑默立,一旁弹奏琵琶的女人换了激扬的调子,如同银瓶诈破,剑侍们慢慢踮起脚尖,婉转起伏,身上的红纱随风而动,带着暖暖的芬芳。

楚瞬召很少去看这些绮丽之舞,剑侍们的脸透着一股撩人的气息,她们艳丽眉宇飞扬,赤裸的双足在毛毯上一起一落,脚腕上的赤金铃环微微作响。

在场的大臣们都默不作声,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大皇子不时擦了擦嘴角,一个接一个地打量,包括皇帝陛下看向剑侍们的眼神也带着某种空虚,或者说回忆。

二公主看着父皇和皇兄冷哼了一声“亡国之舞……”

剑侍们舞剑的动作愈发流畅,白皙的脖子上泛起点点嫣红,汗水从那里流淌到那抹剥壳荔枝肉中,楚瞬召感觉有一名女剑侍在看着他,可他看不懂她的眼神,她的目光中夹杂着冰冷,无情与凌厉,他顿时心里一紧,感觉那个目光好像在看死人一样。

那是女人该有的眼神吗?

楚瞬召猛然看向天空,一盏冉冉升起的长明灯即将触及到残月的那一刻爆发出耀眼的火光,在长明灯被烈火吞噬那一刻,一朵金菊花落入他的眼中,如同绽放在深渊的金色火焰般炽烈。

灯尽!死战!

长剑带着一股狠厉之气急速掠过空气,斩断了秋风庭里每一根蜡烛,在那一瞬间,女剑侍手中的利剑已然刺出,剑指楚骁华!

女剑侍朝着皇帝刺出那把剑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皇帝的身形微微后仰,后背上每一块肌肉幡然鼓起,他瞬间从一名闲散慈父变成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锋利的眼神直视着她,冷漠如霜。

“落鹰手·鹰钩!”他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并拢,再让无名指和中指间的间距分开,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并拢,形成鹰爪状,楚骁华曾经在赤国战场上用这招捏碎了金帐国大将索赤火儿的拖刀,此技并不是单纯使用蛮力,人也好,武器也好,每一样东西都有他的弱点,找出来!灌入霸道之力,将其粉碎。

皇帝自信地站在了女刺客的剑前,等待着长剑破碎的绝美音律。

铿锵一声!

利剑刺入,胸膛却发出金属破碎的声音,女剑侍眉头微微一皱,利剑落入的不是皇帝的心脏,而是三皇子的胸膛,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无言的哀伤,但三皇子并没有就此倒下,他十指紧握长剑,指间缓缓溢出血珠,滴落在案桌上。

“小召你——”皇帝看着面前消瘦的身影,他的孩子,为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无论是谁派你们来刺杀皇帝的,你让那人亲自拿着剑来!”楚瞬召眼神凌厉地看着握剑的女人,女刺客眼神一惊,迅速将剑抽回。

“保护你们的皇帝!抓拿刺客!”三皇子后撤一步,强忍疼痛低吼了一声,将案桌上的龙雀剑一脚踢给了他的皇兄。

在场的人乱成一团,打翻的案桌,倾泻的美酒,文官们都朝着庭院的大门跑去,一丝红线从他们后背掠过,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白袍,他们带着不甘倒在了庭院的门前,只差一步便可以离开。

另外两位女剑侍手刃了挥舞着冷冽的长剑站立在案桌上,窈窕身形宛若红鹤,手中的剑带着凛冽的杀机。

在场的刺客,可不止一位!

外面的花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刺客们对视了一眼,方才刺中楚瞬召的女刺客翻身一跃,拾起了地上用来割肉的银刀,准备对皇帝发动第二次袭击,但身后的一抹寒芒让她脊椎发凉,她转头的那一刻,暗金色的长剑几乎来到她的面前。

大皇子击碎了女刺客手中的银刀,龙雀剑割破了她的手腕,直刺心脏,一剑毙命!

二公主急忙揭开楚瞬召的衣襟,破碎的长生锁散落在她手中,这个小小的护身符为楚瞬召抵挡了那致命的一剑,皇帝陛下握着长生锁的碎片,心头一怔。

三皇子童年时身体虚弱,伴有癫狂征兆,发起病来差点杀死了一名比他年长十岁的宫女,连太医也无能为力。

修禅院里的秘术大师幼牵听其此事之后,特地制作了一枚长生符送来皇宫,声称能克制三皇子的癫狂症。

原本抱着试一试心理的皇帝陛下给儿子带上额这枚沉甸甸的玉锁,但出人意料的是长生锁克制住三皇子的癫狂症,在此之后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皇帝陛下当时大喜,出资万金给幼牵将修禅院重新修缮了一遍,还招来不少童男给他做弟子。

幼牵嘱咐皇帝陛下万万不可将长生符私自摘下,否则会有灾厄发生,三皇子体内的邪气会完全溢出,沦为癫狂野兽。

直至今日,长生锁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