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是离别人惆怅

天武国，天擎州，武成郡。

武成郡管辖三座城池，青苍城，北岩城，南往城。三城以青苍城最大，其次北岩城，南往城。

青苍城因为是武成郡郡城的缘故，所以不管是城市规模，人口数量，往来贸易在武成郡三城之中都是最大的，就算在整个天擎州都是排名靠前。

青苍城，城中十分热闹。街道也十分宽敞，能容下八架马车并排而行。街道两旁都是高大的各式建筑，建筑两旁大多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街道两侧，各式摊位也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还价声不绝以耳。

城门口，两排手拿长枪的青苍城卫兵整齐的站在城门两侧，两个队长带着卫兵仔细的检查着进城的人。进城的人数众多，有独自一人的，有两三人一起的，也有坐马车的。但都有序的排成两排，静静的等着卫兵检查进城。仔细看去进城的人竟然大多都是十一二的孩童。

微风吹过，一辆停在排队人群靠后的马车上。有只白皙的手从马车前面的布帘伸了出来，把布帘拉开，露出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女孩约莫十一二岁，一脸焦急的样子。正是欧阳青依。

“严叔，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明日十五，我们能赶回“青源书屋”吗？”欧阳青依看着此时正站在马车下的严管事问道。

“小姐，这几日正是青苍城书云书院跟云显宗同时招生的日子，书云书院还好，两年一招，云显宗可是六年一招。现在书云书院跟云显宗一起招生，连日进青苍城的人数众多，恐怕明日赶回青阳镇有些来不及。”严管事对着马车上的欧阳青依行礼回答道。

“明日赶不及么？”欧阳青依皱眉的喃喃道。

“小姐，老爷已经跟青源书屋的先生说过了，明日你可以不用去书屋告别。书屋先生也说了，明日过后，你以后也不用再去书屋了。”严管事再次行礼回答道。

“昂？......”

“那为何今早我去书屋的时候，先生没跟我提起过？中午从家出发的时候，我爹也没有告诉我明日不用去书屋告别？”欧阳青依回过神说道。

“老爷希望小姐安心准备明日云显宗的招生。所以没提前给小姐说。”严管事低头回答道。

“严叔，你送我去书屋求学六年。每日我都会去书屋，是整整六年。你这样，我很不开心。”欧阳青依说完，身子进了马车，把布帘拉上。

“对不起，小姐。老爷这也是为了你好。云显宗的招生很重要。”严管事一脸愧疚的说道。

只是马车里再无声响传出。

青阳镇，镇东木屋。

萧白像往常一样的收拾着书屋跟院落，也许是因为明日就是在书屋的最后一天。这些时日，书屋九个人天天到齐。先生也每日都在书屋，只不过没有像原来一样在教学，就每日叫大家自习，回味自己来书屋六年所学。

萧白打扫完院落，整理好洁具，向还在书屋的先生行礼，关上栅栏的门向青阳镇西走去。

青阳镇，镇西简陋的木屋。

一个简单的院落，一间简陋的木屋，一个双臂比正常女性粗壮些的妇人正做着女红。妇人不远处的木桌上放着几个碟子，数量虽然少，但都用更大些的碟子仔细盖着。

萧白回到家，跟娘亲打了招呼，把娘亲准备好的饭菜吃了。收拾好剩下的饭菜，急忙跑去帮正在做女红的娘亲。

做着女红的妇人看着过来帮忙的萧白，眼神溺爱的摸了摸萧白的头。

“小白，说了好多次，你在书屋求学，已经很辛苦了，回到家看到我在做女红，你就是要来帮忙。你好好求学就行了，娘不累。”妇人看着正在给自己整理做女红材料的萧白说道。

“娘，明天......明天就是在书屋最后一天求学了。”萧白停下手中活路说道。

“为什么啊？不是学的好好的么？是不是你调皮惹先生生气了？”妇人也停下了手中做到一半的女红问道。

“小白，娘知道你很懂事，如果是你冒犯了先生，明天娘跟你去书屋跟先生求求情，咱好不容易上了书屋，得好好珍惜求学的机会。”妇人眼眶隐隐有些发红的看着萧白说道。

“娘，不是孩儿不乖，是先生在去书屋的第一天就说了，在他书屋求学就只能呆六年，六年时间到，就得离开书屋。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小白，你现在有事会瞒着娘了，为什么第一天回来你不给娘说？”妇人有些责怪的问道。

“娘，不是不给你说，我当时要是说了，你又得为我离开书屋发愁了。”萧白看着这六年来变得有些老了的娘亲说道。

“唉......，小白。先生既然那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先生教你六年已经是你的大造化了，以后你一定不能忘了先生。”

“那先生有没有说，你以后可以去哪里继续求学？你的同窗他们离开书屋又打算去哪里求学。娘这六年存了点钱，如果有其他地方求学，看这钱够不够你继续求学，如果不够娘再多接些活路。小柏，你才十二，万万不能断了求学之路。”妇人起身从一堆叠好的衣物里翻出个用布包裹中的小袋子说道。

“娘，先生没说。先生教导过，自己做自己认为对的选择就行。”

“娘......，我长大了，我想明天过后，在镇上找些活路，在家好好陪你。”萧白低着头说道。他知道娘亲希望自己成为个有学问的人，但自己何尝不希望自己娘亲能不那么操劳，能不那么辛苦。

“什么？”妇人停下了正在数着布袋里面的钱的双手，虽然她已经数了很多次。

“小白，你长大了，娘也不强求你。娘不是非得要你求学，只不过对于你来说，成为有学问的人，或者是你这辈子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娘......，我......。”

“小白，你长大了。我们要做自己认为对的选择，但同时我们也得承担我们做了选择的后果。”妇人眼眶发红的看着萧白，她觉得是自己成为了萧白不继续求学的障碍，她觉得是自己没给萧白一个很好的环境，让他安心自由的去求学，她觉得萧白太过于懂事了，只要萧白能继续求学，自己苦点又算什么。

“娘......。”

“小白，明日去书屋好好答谢先生六年的授业之恩。这些钱你拿着，明天拿去给先生，不管多少也是为娘的心意。”妇人说完，用衣袖拂了拂了眼眶，把包好的布袋递给萧白。

“好了，明天是你在书屋最后一天，就别在帮娘了。早些休息，明天也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娘等你回来吃饭。”妇人溺爱的摸了摸萧白的头。

“娘......，先生不会收钱的。我知道先生的品行。”

“不管先生要不要，都是为娘的一点心意。好了，快去洗漱休息了。”妇人把萧白推到木床边说道。

萧白把布袋装进自己的怀里，这是母亲六年辛苦攒下的。看着正在做女红的娘亲，萧白发现娘亲的皱纹更多了些，白头发也已经窜到了头顶，像是个手巧的画师，细心的画在头顶一样，萧白讨厌这个画师。

萧白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还在做着女红的娘亲，萧白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更想看娘亲的样子，比平时更珍惜此时在不远处做着女红的娘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娘亲，心里为什么会有种空空的，有种石头压在胸口的感觉。

也许是今天看到了娘亲多出的皱纹，多出的白头发。

或许，就像欧阳青依一直叫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