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陈婆婆

“那她现在还住在这里吗?”苏丽又问。

“没有了,前几年陈老太的老头过世之后就搬到她儿子那里去了。有时候有老街坊约她一起爬山,她还会回来,但是后来中风了就没有来往了。”老人理清了思绪想起了很多事。“她儿子以前在无线电话公司上班,现在应该也退休了吧。以前她们就住在职工家属院的,你们要找她,可以去那里找一下。”

三人提上椒盐花生谢过老人,欧阳言拿出手机来,查这个无线电话公司在哪里。

从李子坝轻轨站出来,欧阳言向站台工作人员打听了方向,走出车站,看到的是重庆特色的长陡坡,三人往上看着坡顶走了一阵感觉到些迷茫,哪里都是楼,不知道目标在哪里。

欧阳言来到路边的“的士面馆”询问无线电话公司。老板娘没话说,只是伸手一指,她们扭头看过去,发现竟然就在她们身后。一直往上爬坡,没想到竟然错过了。

从路边走进去,在走廊上见到两个正在择菜的婆婆,婆婆见来了三个陌生人,很警惕的打量着。

“你们找谁啊?”一个胖婆婆问。

“婆婆,我们想找陈婆婆。”欧阳言上前回答。

“哪个陈婆婆?我们楼里面姓陈的有好几个。”胖婆婆说。

“从磁器口搬过来的陈婆婆”。苏丽帮着说。

“哦!你们是来看她的老邻居吗?”胖婆婆的表情和善了不少。

“是的是的,家里的老人惦记她,我们几个就是派来的代表。”苏丽抢在欧阳言前面说。

“她住三楼一号门,她儿子今天在家,有人给你们开门。”胖婆婆露出了微笑。

“谢谢婆婆,谢谢!”欧阳言连声说着。

往下走了二层就是三楼,这是重庆特有的一种建筑形式,通道从山坡边进入,但是楼却是从山坡下修上来的,所以一进楼就是楼的中间层。找到一号门,敲了敲,一个中年男人在里面问,“找哪位?”

“你好,我们找陈婆婆。”欧阳言说。

“找我妈做什么?她中风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中年人在门里面说。

“叔叔,我们有点事找她,可以开一下门吗?”欧阳言说。

“她什么都不知道,找她没用。”中年人不开门。

江渝走到欧阳言面前,示意让他来。

江渝敲敲门,“你好,我们是磁器口居委会的,是想来了解一下你母亲的情况,国家有补贴政策出台的时候会优先考虑你们的。”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问,“国家又有什么补贴政策?没听说呢?”

江渝说:“目前还没出来,但是上级在要求收集资料,应该是统计情况吧。”

中年男人让她们三个进了屋,江渝说:“你配合我问一下情况,我这两个女同事去看看你母亲,要拍照记录一下。”

“她在里面屋看电视,她中风了,你们要问她问题的话,没什么用。”中年男人指了一下里屋。

欧阳言和苏丽顺着方向进去了。

电视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楚节目里的人在说什么。一个老人坐在正对电视的轮椅上,身体侧靠着,头歪向一边,嘴角有点唾液往下流,胸前搭着一块毛巾,用来保持衣服的干净。

“陈婆婆,我们是从磁器口找过来的,想问一下你以前是不是医治过一个得了怪病的女人。”欧阳言弯下腰问老人。

老人的眼睛麻木的看着电视,对欧阳言没有反应。

欧阳言看着老人,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陈婆婆,你哥哥以前是不是到凤凰寺治过一个手痛的病人?后来你把病人接走了。那个病人最后治好没有?你还记得吗?”

老人还是没有反应,苏丽看看老人,再看看欧阳言,叹了一口气,“真的没有什么用。”

欧阳言想了一下,“陈婆婆,你看看这个,有没有想起什么。”她一边说,一边解下缠在左手腕上的绷带。

过了一阵,老人的眼神变了,她慢慢看向欧阳言的手腕,目光停留了一会儿,再看向右手,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欧阳言的脸上。

看了好一会儿,老人开始喃喃的说:“作孽呀,作孽呀。”

“陈婆婆,陈婆婆,你说什么?”欧阳言蹲了下来。

老人缓缓的摇摇头,接着缓缓的说:“哎,这都是命啊,你们家的命。”

这次欧阳言听清楚了,不解的问:“婆婆,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命?”

老人抬起手,用毛巾擦了擦流出的唾液,动了动背,坐直了一点。

“这个手镯是谁给你的?”老人问。

欧阳言很诧异老人会问这个,“我也不知道,给我的人没有留任何话,用快递寄给我的。”

老人瘪了一下嘴,问:“你是不是想治手痛?”

“嗯嗯,就是想治手痛,才来找您的。”欧阳言连忙点头。

“哎~!”老人又叹了口气,“命啊命啊,不想痛,就会更痛。”

欧阳言又听不懂了,“婆婆,什么意思啊?”

“都是命都是命,谁都忍不了,都以为可以治得了。哪有万全的办法,没有的。”老人越说越费解。

“婆婆,我真的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欧阳言有点晕,她开始怀疑老人的状态是不是清醒的。

“以后你会懂的,”老人说,“你觉得你的手一定非治不可?”

欧阳言点点头,“是啊,痛起来受不了,影响到我的生活了,能治肯定一定要治。”

“我给你一些止痛药,可以缓解你的痛,2天吃一颗,但是只能让你感觉不到痛,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药只有5颗,你自己看着点吃,药吃完了,我也没办法了。”老人转头看向苏丽用眼神指了指她身后的墙上,“帮我拿一下那个。”

苏丽走过去取挂在墙上的拂尘。老人忽然示意欧阳言靠近一点,然后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一句,“去花市找双胞胎。”

欧阳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感楞住了,紧张的点了点头。

苏丽走了过来,递过来那个老旧的拂尘,过去的家庭很多还会用它驱赶蚊虫或者扫扫灰,现在的家庭几乎不再使用了。大概只能在道教寺院看到它了,这个东西前端是马尾,后面是一根已被摩擦得光亮的竹杆。

老人握着竹杆,两只手朝两个方向一使劲,竹杆就分开了,中间中空的部分,塞了一个小瓶子,老人取出瓶子,交给欧阳言,握着她的手,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嘱咐道,“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不要靠别人。”

欧阳言看着老人的双眼,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趁着苏丽去把拂尘挂回原位的时间,老人眼睛盯了盯苏丽,嘴里又轻声说了句,“他们不能信。”

欧阳言听着这话,十分诧异的看着老人,老人冲她点点头。

这时候,就听到老人的儿子在边说话边往里走,“你们拍照拍完了吗?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拍好了,拍好了。”苏丽搭话说,欧阳言赶紧趁机将药瓶装到口袋里。

中年男人走过来看看老人,老人的眼神又恢复了开始时的麻木,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视,他牵起毛巾给老人擦擦嘴,说:“等有政策了,你们一定要优先考虑到我们啊,你们看我妈这个状态,我一个人那点退休工资,生活还是很紧张的。”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向领导反映的。”江渝回答他。

三人鱼贯而出,中年男人送他们到门口便不再往外走,只是抬了抬手说了声慢走。

回到楼道口,择菜的婆婆们已经回家去了,有个瘦瘦的老头坐在刚才她们的位置上打量着三人。三人往坡下走去,返回轻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