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九节 二个赌徒
“尼克！”察觉到情况不对的韩吉大声呼叫着刚刚死去的宝贵线人，二名宪兵挡在门外的情形让她的语调有些焦躁。
“喂，别轻易靠近！”副官拉尔夫抬起手中的长枪挡在韩吉面前。
“调查兵，你是想在案发现场闹事吗？！”萨内斯义正言辞地说着，同时尽量用身体挡住韩吉的视线。
“让我进去！他是我的朋友啊！”门口方向传来推搡的声响，韩吉似乎在打算强行挤进案发现场。
“不行！”萨内斯一边抓紧时间关上房门，一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拒绝道：“这是我们的工作！”
或许是出于心虚，萨内斯有些画蛇添足地解释起来：“房间里的行李都被抢走了，这是抢劫杀人案。你也知道的，刚刚解除戒严的情况下，这种不幸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可能的......”韩吉愣了一下，疑惑地质问起来：“抢劫犯会为了偷点东西就甘愿冒莫大的危险闯进军事禁区？”
萨内斯略显不快：“你想说什么？”
“你看到尼克的指甲了吗？！为什么他的指甲都被剥下来了？！他的脸一看就知道受到了多次殴打！！”
“劫匪的入侵路径和痕迹在哪里？！死因和凶器又是什么？！”
韩吉连串的尖锐质疑让萨内斯无法正面回答，不愧是我认识的那个心思缜密的变态眼镜女。仅凭瞬间的目击就发现了事态的异常。
真是太棒了！我躲在侧门另一边的偏房里，心底如此默念着。
事已至此，极度不爽的萨内斯只剩下摆出架势尽快把韩吉赶走这一个选项了。
“你是哪个兵团的？”听声音，萨内斯在扯着韩吉的军服：“第四分队~~”
“这位是调查兵团第四分队队长韩吉.佐耶。我是第四分队副队长莫布里特.巴纳。”听起来似乎是韩吉的手下无法忍受来历不明的家伙对长官不敬的样子。
“哼！”同样身为副官的拉尔夫毫无掩饰自己不屑的打算：“调查兵团，组织那么小却挂上那么高的虚衔，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啊。”
萨内斯反问道：“你们调查兵团的工作不用做了吗？”
“哈？”
“没有在墙外白送人命的时间里，你们的工作应该是在墙内策划下一次怎么带人去送死不是吗？干脆大家都住到墙外去怎么样，这样还能帮大家节省一大笔浪费在你们身上的税金。”
拉尔夫忍不住笑了，尽管是装出来的。
“你们搞清楚情况没有？这次不是巨人把人杀了，而是人杀死同类的案件，我们这几十年都是从这种现场摸爬滚打过来的。而你们又有几次现场搜查最后逮到烦人的经历呢？！”
眼看韩吉一时间没有接话，萨内斯紧接着说道：“如果连一次都没有的话，就拜托你们闭上嘴，不要碍手碍脚的打扰专业人士办案！真要没事干的话，就去数巨人吧！”
韩吉还是没有回答，拉尔夫忍俊不禁。
“是不是吓坏了？你们还走得动路吗？”
“中央......第一宪兵团.......”韩吉低沉的语调中带着惊诧。
巴纳也注意到了现场的异常:“为什么王都的宪兵会到最南边偏僻的托洛斯特区来呢？”
“我还在想他岁数怎么这么大......原来不是这附件的宪兵啊。”韩吉似乎在自言自语着。
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沉默之后，萨内斯回答：“这有什么想不通的，现在可是刚刚解除戒严，难民都在陆续回家，士兵不足，治安恶化的严峻状况。哪怕这种偏僻小镇也一样隶属王的领土！跟你们这些吃白食的废物不一样，真正能做事的士兵现在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啊！”
“噢~！原来如此！！”韩吉仿佛猛然醒悟了似的：“可能是我吃白食太久的缘故，一看到你这样的高级军官就激动得浑身发抖啊！请您务必跟我握个手吧！”
“嗯。”萨内斯勉强答应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碰上劫匪了吗？尼克......你一定很害怕吧......真是太可怜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会被劫匪给盯上了.......”
萨内斯显然是希望尽快赶走韩吉，于是他主动回答道：“考虑到被害者的地位，遇到这种抢劫也是情理之中的。城墙教会的祭祀器具可是众所周知的高价之物。”
“哎？！”韩吉故意大声问：“尼克他是跟城墙神教有关的大人物吗？！”
“你说什么？”萨内斯反问道：“让尼克神父住到军营里来得不就是你们调查兵团吗？”
“是的，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人确实是我，但我跟他是私底下的朋友，而且他在这次巨人入侵的骚乱中失去了住所。把军营挪作私用确实不好，但他行动不便，在来不及安排紧急避难的情况下，只能让他暂住在这里。”韩吉继续补充道：“可是据我所知，尼克只是个木匠而已，至少我在申请书上是这么登记的......他是两手空空逃到这里来的，并没有携带任何与城墙教会有关的东西......何况他平时因为害怕巨人，连门都不敢出......本地的劫匪想了解尼克的底线，应该是不可能的......不过，毕竟我也不可能知道尼克的全部事情......”
萨内斯知道自己弄砸了：“喂！放手！”
“真抱歉，一时激动就太过用力了！”韩吉高声起誓一般说着：“那么，搜查工作就拜托二位长官了。在抓到烦人的时候......请代我向那卑鄙的恶党问候一下！”
韩吉用力敲击着自己的左胸，做出了献出心脏的敬礼：“你们的这种做法的背后或许有什么正义或者高尚的借口！又或者自己只是遵守命令而无可奈何！但对我而言，这些借口连个屁都不是！！我必定会让这帮恶党活着体验到我的朋友所受到的多上百倍的痛苦！！”
“啊~~啊！！真是太可怜了！！就这样跟那些劫匪说吧，再见！！”言毕，韩吉大步转身离去。
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自觉的，竟然冷汗直下。
在确认韩吉离开军营以后，萨内斯一个人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不带任何感情地低声问我：“怎么回事？”
“只是意外罢了。”我轻轻推开侧门走了出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请立即派人，暗中盯着韩吉，她一定会向调查兵团报告此事，然后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
“是么，刚才这出戏是托德分队长临时起意的将计就计还是早已布局的深谋远虑呢？”
“一开始是意外，然后才是将计就计。”
“原来如此，不愧是被摄政王大人称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的托德卿。”
“过奖过奖。萨内斯分队长才是摄政王大人最为依仗看重之人。”
萨内斯的情绪多少有些沮丧：“刚才我已经让摄政王失望了。”
于是我随口安慰道：“在那种情况下，你已经回答得很好了，谁能知道韩吉居然如此诡计多端.......”
“你不就知道吗？”萨内斯稍稍眯了一下眼睛：“中央宪兵里最熟悉调查兵团的人不就是你吗？”
案发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浸，这可怕的房间里仿佛有三具尸体一般。
尴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远处响起了八次钟声，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了。
“按照约定，对人压制部队应该已经抵达制定位置集合了，我先去对付一下凯尼这帮家伙。调查跟踪调查兵团和驻屯兵团的最新动态的工作就交给萨内斯分队长了。”
........
在约定的某个空置仓库内，对人压制部队已经集结完毕。
“阿克曼队长，您来得真准时。”
“那是当然，毕竟梦想在呼唤着我呢。”凯尼身穿宽大的黑色风衣，对人立体机动装备就藏在里面。
他冷笑着，上下打量着我：“听卡文说，你又回心转意了？”
“没错。”我望向凯尼身后的特里特，深情地坦白心迹：“她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特里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既然同为追梦之人，那我们就再次成为同伴了。”凯尼似乎很开心：“王政府的大英雄，现在你可是大权在握了。对人压制部队听你的调遣，下令吧!”
“对人压制部队只会听从阿克曼队长的调遣，请您先让各战斗小组在城里预先布置的藏匿地点做好准备，做好长时间隐秘蹲守的准备。”
“听起来你已经有些想法了呢。”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调查兵团应该很快就会主动来找我们才对。”
“何以见得？”
尽管已经知道凯尼是在明知故问，我依然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利布斯商会的那些门外汉最多只能起到打探消息的作用，靠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抓到艾伦和西斯特里亚的。而在萨内斯他们已经被调查兵团注意到的情况下，埃尔文更是绝对不会交出手中王牌的。”
“嚯？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让调查兵团确信尼克是被萨内斯给干掉的。这样一来他们会顺带帮我们解决掉麻烦的家伙。”
凯尼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我教导出来的大英雄，连做事的风格都那么对我的胃口！”
“另外，调查兵团终于提交了此次巨人入侵事件的调查报告，此前他们一直借口紧急状态和人手不足等等托词拒绝向中央报告。我认为里面有些事情需要向阿克曼队长说明一二。”
“拣重要的事情说，我看到这种大段的文字可是会头疼的。”凯尼接过我手中的几页薄纸，简单扫了一眼，转手便递到了特里特的手上。
特里特认真地看完了整份报告，稍稍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总结道：“根据曾在厄加特城与大批巨人激战的调查兵团幸存者的解释，推测引发此次事件的元凶是某个17米级的特异巨人，调查兵团把这家伙描述为“浑身长满体毛，形同直立的野兽”。另外这个特异巨人具有操控其他白痴巨人的能力，同时可以从几百米外准确投掷石块作为武器，对人类的威胁极大.......调查兵团认定它是具有智慧的新型巨人，可能是目前已知的最棘手的敌人。”
“又一个可以操控白痴巨人的家伙.......”凯尼显然对这个信息非常感兴趣：“提尔，你怎么看？”
“我曾经在某份绝密文件中看过类似的描述，这个家伙在历史上被称为野兽巨人，曾经发起对雷斯王的叛乱战争但被击败。”
“也就是说，它的目标很可能依然是雷斯家掌握的巨人神力？”
“是的，目前来看所有具有巨人之力的家伙们都在盯着巨人神力。如同铠甲巨人和超大型巨人一样。”
“就连巨人也在追求的力量~~”凯尼似乎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之中，好一会之后才继续向特里特问道：“报告里还有什么？”
“调查兵团认为此次在罗塞之墙内出现的巨人都是由一个小型村落的住民变成的，他们甚至推测，所有的巨人都是由人类变成的。另外，调查兵团向中央建议此事不宜向公众公开。”
“我们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信息了吗？”
“但是的问题是：现在调查兵团也知道了......而他们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凯尼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心情了：“我一定要在那些墙外出现的怪物之前抢到巨人神力~~特里特、提尔，请你们务必助我实现梦想，这之后我也会实现你们的梦想作为回报的。”
我笑着问道：“阿克曼队长......如果你的梦想真的实现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事？”
“啊~~这个嘛，到时候在想了。”
此时门外有人来报，韩吉在离开埃尔文所在的调查兵团托洛斯特支部所在地后，径直出了城，暗哨正在跟踪其后。
“现在我该去找那个赌徒交涉了，毕竟还要转达中央议会传召他的命令呢。”
“请务必小心。”特里特忍不住出言提醒：“赌徒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没关系~~我也是一样。只不过赌注更多一些罢了。”这不经意间流露的关爱让我的心里暖洋洋的，这是我第一次在杀人之后感受到充实而非空虚。
“赌注更多的赌徒，总是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