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八节 【英雄】
第十五章第八节【英雄】
经过一番精心装饰和预演，肩左斜披绶带的我双手推开了议事厅的厚重大门。
此时一旁的乐队拉起提琴，奏响了英雄凯旋的乐章，头顶上无数花瓣纷纷洒落。
诺大的议事厅里满是华丽的烛台和精致的油灯，无数光源在玻璃幕墙搭建的穹顶和墙面之间闪亮。
站在门口的我静静地凝视着议事厅中心那至高无上的发言讲坛，摄政王罗德站在讲台之后，昂首挺胸，双手向前张开：“欢迎你，平安归来的无畏英雄！”
罗德身后的幕墙上映出全知全能的神明形象，如今看起来是如此刺眼。
我默默地走进议事厅，在中央过道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中央第一宪兵团王族特务部第三分队长、中央议会特许旁听委员，提尔.托德向雷斯摄政王致意！向诸位委员致意！”
“免礼，上前！”
于是我挺直腰杆，旁若无人地大步迈过座无虚席的议事席位，几十双眼睛的复杂目光跟随着我的身影直到讲坛的右侧，在那其中，凯尼的眼中似乎流露出某种罕见的赞赏之色。
我向着罗德半跪于地，一柄雕刻着王室花纹的仪式之剑轻轻拍在我的肩膀上。
罗德大声宣读道：“忠诚的战士！忘我的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英勇的士兵！你的努力与坚持，神都能看得到。今晚，换上最华丽的戎装，奏响最隆重的音乐！我：罗德.雷斯，代表王政府！授予你：提尔.托德，【至高帝国英雄勋章-TheSupremeHeroismOrderoftheEmpire】！！”
“我，提尔.托德，郑重向诸神宣誓：此生定不辱此等荣耀！”没有犹豫，毫无动摇，我大声说出早已背熟的宣誓词，心中甚至没有因此感到丝毫不安、惭愧。
罗德将一块精致地雕刻着树叶、宝剑、大地和太阳的十形字勋章高高举起，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着，然后把这勋章牢牢扣在我的右胸军装上。
“这是王政府所留下的，最后的，唯一的至高帝国英雄勋章。”罗德稍稍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大声说道：“这是王政府所留下的，最后的，唯一的勋章！”
这个仪式预演之外的举动让我感到莫名的担忧，当即开口道：“此等殊荣，臣不敢当！”
罗德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肩膀，轻轻嘘了一声，似乎实在暗示我不要继续说话。他转身向在场的委员们问道：“所有的勋章都被初代雷斯王下令融为铁水，只有这一个流传至今。在座的诸位委员，可有知晓初代雷斯王真意者？”
台下陷入了短暂的讨论，急促而混乱。一会儿之后，某个最高议长起身回答：“这是最后的英雄勋章，最高议会成立之初的会议纪要显示：初代雷斯王曾说，将来会再次出现一个带来希望或者毁灭的【普通人类normal-human-being】，他将此人称为【heros】。”
“没错，初代雷斯王留下的最后勋章即是为重现于世的heros所存。”罗德面对台下的一众贵族们高声疾呼：“而当今世上的heros，正是王政府最忠诚勇敢的士兵：提尔.托德！”
台下的议论声再次密集响起，很快有人起身发表意见：“反对！第一，提尔.托德身为血族遗孤，并非初代雷斯王所称的普通人类；第二，尽管提尔.托德率队与调查兵团一同从墙外敌人手中夺回了艾伦.耶格尔，但只要王政府一日没有取回巨人神力，我们面临的威胁就一日没有解除！因此，现在就将至高帝国英雄勋章授予提尔.托德甚为不妥！！”
这个论调瞬间就在台下取得一致，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无知的家伙们，血族不是普通人类？恰恰相反，只有血族才是普通人类啊！！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冷笑着扫视全场。
罗德静静等着，一直等到台下的声调逐渐降低，低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的程度。
“来自墙外的敌人无法打败王政府，只有内部的敌人才是真正的威胁。所以我希望身为王政府中枢负责人的各位卿即便在雷斯王不在的艰困时刻，依然团结在雷斯家周围！”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授勋仪式，并不是为我所设的！
“带来希望或者毁灭的heros，提尔.托德卿！”罗德转身面对着我，手指着天顶上神明的壁画：“请在神的面前，向在场的王政府全员传达你在墙外看到的真相！”
“遵命！臣在墙外亲眼所见：雷斯家代代相传的巨人神力就在艾伦.耶格尔体内！他无意间使用的巨人神力在转瞬之间便击退了铠甲巨人！若非如此，想必墙外之敌已可夺取一切！”
“调查兵团掌握了巨人神力？！”台下有人惊呼着：“那岂不是可以依靠他们夺回玛利亚之墙，甚至人类失去的一切？！”
“不！！”我高声疾呼：“激进的调查兵团只会带领墙内之人走向毁灭！墙外的敌人是不可战胜的，三重高墙所维系的和平才是我们生存的保障！”
罗德故意问道:“托德卿，你对王政府下一阶段的方针政策有何建议？”
“王政府必须上下一心，精诚合作，务必让巨人神力回到雷斯家的掌握，否则整个世界必将毁于一旦！”我说出了罗德最希望听到的话，这个授勋仪式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台下的王公贵族们纷纷点头称是，如果要他们做一道巨人神力的绝对力量是掌握在调查兵团手里，还是雷斯家手里更好的选择题，他们肯定会选择更能保障自身原有权利的雷斯家。
坐在左侧最边缘位置的凯尼摆出一副担忧的神情说道：“据我所知，调查兵团尚未将艾伦.耶格尔引渡给王政府，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负责兵团事务的最高议长附和了凯尼的言论：“调查兵团的叛逆行径已经是众所皆知，他们甚至拒绝向王政府提交导致此次罗塞之墙混乱的巨人入侵事件的调查报告，更何况是艾伦.耶格尔。我认为应该在结束紧急状态后，立即将调查兵团解散，全员羁押审讯。”
罗德点了点头：“言之有理，托德卿，此事就交由你直接负责。”
“请摄政王恕属下无能！”我当即拒绝了这个任务，一如凯尼所料：“调查兵团手握巨人神力，团内士兵极端善战，且唯埃尔文.史密斯马首是瞻。属下实在力有不逮。”
“哪怕举宪兵团全力也力有不逮吗？”
“是！”我假装稍微思考了一下，继续面露难色地说道：“除非……”
罗德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已经知道我打算说什么了：“但讲无妨！”
“除非……恢复对人压制部队编制，由凯尼.阿克曼卿牵头负责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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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勋仪式结束后，摄政王签署了三项命令，按照保密级别由低至高排列的话：
其一是解除罗塞之墙的管制和全境紧急状态，命令全体难民限期内回归原籍；
其二是正式恢复对人压制部队编制，由凯尼.阿克曼指挥即刻执行夺回巨人神力和新任雷斯王继任者的重大任务；
其三是授权提尔.托德接替杰尔.萨内斯，全权指挥已在托罗斯特及周边地区活动的中央宪兵团第二分队，配合（实为监视）对人压制部队执行任务。
“如今我只能信赖你了，托德卿！”在落款处签字后，罗德抬头看着办公桌前的我：“已经快一周时间过去了，萨内斯的工作至今没有取得显著成效，除了锁定尼克司祭的藏身处之外可谓一无所获。”
“在出发墙外之前，属下曾提示过他，可以通过托罗斯特当地的利布斯商会协助搜查的。”
“啊~~否则的话，说不定连尼克这个叛徒的所在都查不出来啊！”
“请您不必焦虑，墙内就这么点地方，调查兵团不可能一直藏匿艾伦和希斯特里亚的所在。”
“原本我还不至于如此焦虑，可是听你所说，艾伦居然具有发动巨人神力的能力，这等异象让我不得不采取一切手段早日让巨人神力回归雷斯家的崇高血脉！万一窃据巨人神力的逆贼掌握了巨人神力的全部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崇高血脉？我的脸上微微一笑：“难道~~艾伦也有王家的血脉不成？”
“除了希斯特里亚之外，雷斯家的血脉绝无可能旁落平民之中！绝对！！”罗德满脸严肃地质疑道：“托德卿，你在笑什么？”
“抱歉，属下还沉浸在劫后余生，获此殊荣的喜悦之中。”我急忙地下头接过机密公文：“属下定会全力以赴，确保希斯特里亚安全回到您的身边，夺回被耶格尔家窃据的巨人神力！”
“还有！别忘了盯好凯尼那个野心家，他对我们的威胁比调查兵团要大得多。”
“遵命！”
罗德踱步到我的面前，双手握住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此事顺利办妥，托德家也可以重新册封贵族之列。我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正式将你纳为义子，让你迎娶威尔斯小姐。哦，差点忘记了，她现在好像改名叫特里特.卡文了。”
“属下一定全力以赴！”我装出不慎惶恐的样子，满怀感恩一般的回应让罗德安心地点了点头。
册封？义子？这些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取得了特里特的爱意，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特里特期待的人人平等的梦想才是我真心追寻之物，为此我愿付出一切！
哪怕是自己最后的良心和已经残破不堪的灵魂！
........
“提尔，你在笑什么......”双手被绑在木椅上的尼克已经虚弱得抬不起头：“难道，从前你告诉我不愿为王政府弄脏双手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啊，那是真的，至少在那时是真的，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嘛。”我双手在胸前交叉，满不在乎地向萨内斯下令道：“再拔一块吧。”
随着急促地冷哼，又一块指甲被萨内斯熟练地拔了下来，如今尼克连一片指甲都不剩了，他也已经无力大声哀嚎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调查兵团把人藏到哪里去了，我真的没有对调查兵团或者任何人透露任何机密信息.......”
“因为他们还没有把希斯特里亚带到你的面前，我已经知道了。”
“我的信仰不允许欺骗和谎言的存在.......我会把信仰贯彻到生命的尽头.......”尼克只是低语着，他的声音因为嘴里缺失了好几颗牙齿而有些变调：“你呢？提尔，你的信仰........究竟能坚持到.......何时呢？”
我叹息了一声，蹲了下来，伸手揪着尼克的头发，直面着满是淤青的扭曲脸庞：“萨内斯，麻烦你带着你的副官先出去一下。”
“既然已经确定无法获得更多的情报，那就该让符合判断条件的该死的家伙消失了。”整晚的拷问也消耗了萨内斯相当多的体力，他有气无力地建议我尽快完成例行工作。
“哦，处决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处决熟人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还是交给我算了。”
现在已经是清晨，托罗斯特兵营区附近的居民还没有从避难地回到家乡，因此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特别响亮。
我立即起身，伸手稍稍拨开窗帘：“是调查兵团的韩吉.佐耶。”
“我去正门挡住她，请托德分队长尽快将罪人从侧门转移。”萨内斯特意强调了一句：“然后让他彻底消失吧。”
我点点头，开始解开尼克双手双脚的绳索，萨内斯也轻轻点头，走出房门之前把门带上了。
“尼克，告诉你吧，我的信仰只坚持到了上周~~”我从身后把尼克架了起来，凑到他的耳边低语着：“知道为什么你所信奉如真理的【福音】中，把世间大众称为【罪人-sinner】么？”
“嗯.......”被手臂卡住脖子的尼克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的回应气若游丝：“不.......”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应该存在啊.......”我缓缓收紧手臂，尼克开始挣扎。
“什么......意思.......”
“你们才是世间不平等的根源.......只有把你们驱逐出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救赎，才能真正实现人类的平等.......”
“提尔.......你疯了吗”尼克在死前的恐惧中用尽全身之力试图抵抗必然的命运。
“现在，我要杀了你，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让调查兵团知道是中央宪兵团杀了你.......”
尼克蹬踢的动作踢倒了拷问的座椅，座椅摔倒在地的声音掩盖了房间里二人的对话。萨内斯应该会以为我不过是在转移尼克罢了。
“然后，调查兵团只能选择抗拒到底.......他们的抵抗会让这小小的墙内世界彻底陷入混乱.....”
“WHY......”耳边震惊的话语让尼克涌出了求生的欲望和力量，然而这微弱的力量甚至无法延长他的生命。
“真正的人类很快就会把巨人彻底驱除，否则也不会有这接二连三的入侵了......”
“巨人？”
“我跟你说过的吧？在我的眼中，这个世界就是一台绞肉机，而我所作的不过是让这台绞肉机加速运转罢了。”
手臂传来剧烈的不自然的颤抖，尼克应该已经无法听清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我曾经认为这样的工作和人生毫无意义，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这台绞肉机是非常必要的，为了实现所有人类的梦想！！我所遭遇的一切厄运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尼克失去一切力量倒在地上，发出的响声惊动了门外的萨内斯。
“怎么搞的！在这里杀了他根本来不及处理尸体！会被调查兵团看到的！”
我大口喘着气，双手一摊：“狡猾的叛徒居然还有抵抗的力气，我实在控制不住他才不得已下手的。”
萨内斯咬着牙，他似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楼梯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他不得不狠狠地说道：“你先从侧门出去！我负责挡住调查兵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