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莲花山还愿(一)

第二章莲花山还愿(一)!

离莲花大师作法已经过去了十日,离赵臻“还魂”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一日,阳光射进竖阁,赵臻爬到窗沿,把竖阁打开,迎面扑来是一阵舒柔的风,把赵臻小脸吹的红扑扑的。

“哎呀,快关上窗户,冻着了怎么办?”赵氏端着一碗疙瘩汤,表面撒着几撮葱花,白雾寥寥的。疙瘩汤虽说是最没技术含量的,不像是现代可以加入西红柿,胡萝卜香肠什么鬼的,在北方这个时候,天气虽说是不冷,但是风冷,加点香菜鸡蛋就是极好的,吃起来也是热气腾腾的。

赵氏把汤搁在小木桌上,赵臻蜷缩在被子里,像是一只小耗子。

而这时,赵达开走了过来,干糙的手伸进被子里,在赵臻的光溜的脊背上挠了挠:“我的孙儿,走走走,快起来!”

赵臻被挠的痒痒,赵达开一把把赵臻抓了起来,赵臻光溜着身子,什么也没穿。

“哎呦爹,你把他冻着了!”

“瞎说,娃儿就是冻出来的!”

赵氏赶忙给赵臻穿上衣服,赵臻望着桌子上的疙瘩汤,吞了口口水,说道:“爷爷吃了没?”

“嘿嘿。”老人脸上脸皮子乍开,像是水面散开的涟漪,“吃啦吃啦,爷爷吃啦!”

等赵臻吃完,母亲赵氏端来一碗长寿面,里面荡着两个水蛋,飘着几根菜叶。

“莲花大师说,此六年间,你三魂七魄具散,然你体态纤弱,魂识不禁,所以用银项圈扣住你的魂识,老话说,人生有三面”,“洗三面”“长寿面”“接三面”、、.婴儿降生后三日有洗三仪式,吃洗三面祝愿婴儿长命百岁,你虽不是婴儿,但是三魂七魄重新归宗,算是新生,你还得把这洗三面给吃了!”

赵氏的话赵臻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看着眼前什么洗三面,顿时腹中翻滚一股酸气,直冲喉咙,差点就吐出来了!

赵臻喃喃自语,要是把这盆面吃完,自己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三魂七魄就立马散了啊!但是赵臻哪里敢说,他眼珠子一转,急忙说道:“前三年爷爷的六十大寿都没过,都为了给我治疯病,家里没银子,所以这碗面,儿子想要和祖父一起吃了,算是给爷爷过寿了!”

我踏妈怎么这么机智!!

赵臻暗赞了自己一句,赶忙爬了过去,摇着赵达开的手:“爷爷吃嘛,吃嘛!”

于是,爷孙俩把这寿面消灭掉了,望着爷爷艰难站起身来,赵臻不由得低头嘿嘿笑了起来,赵氏刚好看见自家儿子这尖嘴滑舌的模样,拿着筷子在赵臻脑门子上作势一敲。

赵臻假装吃痛一叫:“娘亲,这要是再把儿子敲傻了怎么办?”赵氏瞪了儿子一眼,笑骂了一句“鬼精灵”,便大剌剌地收拾碗筷去了。

赵达开望着神坛,上面搁着一尊观音菩萨的像,而在神坛的右边摆放着一块褐色灵牌,上书几个大字:先夫赵成瑞君之位。

“二子虽是疯子,但是心肠好,他虽是把这疯病传了你,但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爹。”说着赵达开看向赵氏,泪光闪烁,“只是苦了小茹了,这些年忙里忙外的,一个女人使唤成了男人,是我们赵家对不起你!”

赵氏赶忙扶着赵达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望着面前的灵牌,赵臻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这倒不是说老人家迷信,说什么把疯病传给了自己,而是面对着这尊灵牌,他几乎都没办法从这句身体原有的记忆里提取到了那个男人的模样,这才是重点,没想那么多,赵臻按照爷爷的吩咐,对着父亲大人赵成瑞磕了三个大响头!

咚咚咚。

赵臻对宋朝的了解,仅限于《岳飞传》,《水浒传》这些小说层面的,另外他还知道宋朝的历史很屈辱,其他的他就一概不知了。比如说,这个名叫新野县的位置又是什么地方,他就根本没听过。

赵氏牵着他的手出仓埠里,往新野县县集市上去了,坐着村里顺路的牛车,一路上颠颠晃晃的,暖风回荡,走了一个时辰,远处出现了一座巨大三间四柱木牌坊,尽管每根柱石下面都用夹杆石抱住,外面再束以铁箍,但是切切实实地爬了一层死了的黑色苔藓尸体,而在牌楼的上方柱顶的云罐早已是破破烂烂,雨水透过,下方也是被风雨侵蚀了,还有不少虫洞。

赵臻看去,便是见得牌楼的前后面,各用两条木柱子交叉抵住,看来这牌楼也是有些年头了,要不是这木柱子抵住,估计风一刮,还真扛不住。

赵氏看儿子看的出奇,说道:“你可知道这是给谁立的?”赵臻摇了摇头。

“这是给唐朝一位叫做高信芝的大将军立的功德牌坊!天宝四年,大食国附属国石国前来侵犯,袁将军身为镇西节度使三次征讨,打败石国,天宝十四年,唐皇帝听信谗言,错杀了高信芝将军,后来爆发了藩镇割据,而始皇帝、、、商郡正是高将军的故乡,待高将军死后,给他立了这座功德牌坊!”

赵臻点了点头,他原以为母亲赵氏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对于赵臻而言委实吃了一惊。

而这时赵氏又指了指牌坊上模糊不清楚的对联,“可认识那些字?”

赵臻当然知道,只是自己傻了六年,哪里有机会习字蒙学,而现在只能装作不知道,依旧摇了摇头。

赵氏没有生气,反而说道:“等过些时候,就在阳城社学挂个名。”说着她叹了口气。

不过据赵臻而知这个时代,四岁的娃娃就开始蒙学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一都能道来,而现在,赵臻却是连自己的名字可能不会写。

赵臻脸上装作羞愧的模样:“娘亲、、、”

“傻儿子,这又不是你的错。”说着,赵氏摸了摸儿子脑袋,脸上露出和蔼的神情,继续说道:“江河不洗古今恨天地能知忠义心,说的就是高将军、、、、”

赵臻默默听着,感动着母亲不辞厌烦的讲述着,俩人伫立一会儿,话毕,赵氏便是拉着赵臻进了牌坊。其中酒楼,茶肆,脚店,肉铺,庙宇,鳞次栉比,往来车牛马驴,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吆喝声,戏曲声,船橹呼号声,喝彩声,叫骂声,声声不息,红的,绿的,紫色,五颜六色,变幻不绝,作为一个这世界的陌生人,赵臻从心里对这个时代怀着一个敬畏之心,像是冬日里,被人在心窝里塞了一把雪,使他整个灵魂一阵激荡,震颤、、

赵臻前世虽不是个历史学工作者,但是他根据母亲刚刚对这个世界的一番描述,安史之乱不是什么宋宪宗结束的,安禄山为儿子庆绪所杀,*趁机反攻,收回了长安,洛阳,而史思明被自己的儿子朝义所杀,玄宗退位,肃宗继位。而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肃宗这号人物,更不要说往后的十四位皇帝了,与历史相比,这中间竟然有着两百年的空档!

他知道,他或许来到了一个异世界。他蹲下身子,摸着脚下青色石板,这是中华亿万年存在的方圆,这是孕养中华五千年文化的沃土,而现在他作为一个平行空间的乱入者,来到了这里。

“哎呦,这不是赵二家的傻子嘛?这是干嘛,给你大婶三叩九拜的!!”

一旁一个涂脂抹粉的大婶,身形便便,身着窄袖短衣,下身长裙,外面再披着一件屎黄对襟小褙子,领口前襟秀着亮红色的花纹,整个人看上去大红大黄的,而且手肘子由于特别肥腻,把那窄袖撑着死死的,显得粗陋至极。

旁边也围拢过来了几个婆娘,对着趴在地上的赵臻指手画脚,口里无疑就是那几句:疯子,失魂症,癫症,癔病、、

赵氏拉起赵臻的手,立马往城隍庙去了,却是没理这些婆娘。

“娘那人是谁?”

“那是赵显贵家的婆娘!”

“就是那个不分咱家三分地的那个里长?”

赵氏停下步子,眼中闪着惊异的目光。

“爷爷昨天与你说话时,我留神听到了。”

赵氏没继续说下去,而赵臻也知道为什么,还是因为自己的癫症,母亲不想提,是不想给自己压力罢了。

在城隍庙外买了十炷高香,酒水,香炉,以及纸钱等物品,返回时,遇到一间名为“苦心斋”的书坊,赵氏带着赵臻进去了。

顿时一个中年人,嘴角上有一颗大黑痣,笑眯眯的走了过来:“给小相公买书的吧,这可是雕版印刷出来的,最新雕刻出来的梨木印刷的,你闻闻这油墨味,提神醒脑,开裨心智、、、”

“小儿过几天就要去蒙学,所以采买些用具。”

“哦哦原来如此,不过你们家孩子看起来大了不少,怎么这个时候才蒙学?”

赵氏没说,帮忙着看着笔山,香墨,砚台等。

“妾身对文房四宝不是很了解,还望先生讲解一番。”

“小事一桩,这是鼠毫,黄鼠狼尾巴上的一撮,最是宝贵,选这种硬毫,最适合初学者了,还有这砚台,可是松花江上的老坑挖的、、、”

赵氏摸了摸兜里的银子,羞赧问道:“敢问先生,这硬毫笔多少银子?哦还有这砚台、、”

“这枚硬毫笔二两银子,至于这砚台、、、”

这人话没说完,赵臻开口说道:“这硬毫,软毫,写多了也就没什么区别,至于这松花江上的玉石砚,那也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用的着。”赵臻瞟了一眼前者,前者顿时愣在原地,原因无他,这小屁孩都说对了!

这松花江上的玉石砚台早就属于皇家的了,当今皇上非常喜爱玉石砚台,除了朝上某些得意重臣,能侥幸得到了一块,普天之下就没第二块玉石砚,至于这黄鼠狼狼尾做的硬毫笔的确是好,但是只要写多了,软硬没什么区别。

说完,那大黑痣先生收起了小心思,尴尬一笑,站在一旁便是没再说话了。

赵臻随意挑了几根毛笔和砚台,镇纸以及笔架,大概只花了二十枚铜子,赵臻刚欲离开,竟然在算盘地下瞧见了一本史书。赵臻对于这个世界的历史基本上说是一无所知,说着便是拿起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

“娘亲,回去以后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好好好,娘亲念着你听。”赵母见着儿子对学习还有几分热度,心头也是十分高兴,便是又添了几枚铜板,买了下来。

出了“苦心斋”还未到中午,赵氏拉着赵臻在一个名叫胡吉茶店歇了脚,从竹篮里拿出几块玉米饼,叫了两碗胡吉粉条,添了些香油和辣椒粉,母子二人便是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