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变异的丑老虎
燕争离开家后无处可去，看着中天的明月想起了《做鬼指南》。
第三十一条：鬼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死气，相当于人的力气。死气需要不断补充。方法有两种：一是进食。二是到死气浓裕的地方修炼，其中坟墓效果最为明显。
“坟墓？这还不简单。”燕争暗道。这世道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
世人对路边遗骨早见怪不怪，后来想着人住的地方放着这玩意儿也不是个办法，索性统一丢到镇子西北面的一处荒地去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乱葬岗。
“严格来说乱葬岗也是坟墓。”燕争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毕竟《做鬼指南》上也明确指出在死气浓裕的地方，修炼有加成。
燕争踩着月光铺就的银地毯一路向乱葬岗走去，尚离着数十步远，便听到一阵嚷嚷声。
走得近了方才看清。
不着边际的密林中留有一大片空地，这便是乱葬岗了。里面坟墓无数，许多只有一个墓堆，少数几个才有墓碑。
而数量最多的，所谓的坟墓，不过是一张床单卷着一具尸骨。
乱葬岗中心，有磷火数点，每点磷火周边都围了数个鬼。燕争听见最近的几个鬼的谈话。
“这位兄弟，你怎么死的？”
“这可有得说。那天碰着哥老大了，一时没认出来，给撞了一下。”
说话的鬼两手一拍，再摊开双掌，道：“就给打死了！老子牛了去了，活活撑了半个钟头才死！以前小弟名叫欧阳三愣，现在变成鬼算是获了新生，改名叫做半钟，以纪念我这刚烈的死法。”
话音刚落，众鬼一阵喝彩。
燕争已走到跟前。忽然一个身着粗布，身材高大的鬼走了过来，笑问道：“客官，住店啊？”
“住店？这儿不是乱葬岗吗？”燕争觉得这都莫名其妙。
那鬼笑道：“一看你就是新鬼，咱这乱葬岗叫做‘陨光鬼家’，我叫飞魁，是这儿的主人。兄弟我也不是跟你吹，咱陨光鬼家那是入了级的，凡级上品。”
“凡级上品？”燕争忙去翻《做鬼指南》。
飞魁压住了燕争翻书的手，笑道：“又不懂了不是？坟墓客栈分为四级：皇、侯、显、凡。一个人生前的地位越高，命也越硬。而这人死后的坟墓里，死气也就越浓。凡级坟墓，埋葬的大多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死气一般般。咱这儿埋的就是普通人，不过因为人数太多，这才定为上品。”
“那显级呢？”燕争问道。
“俗话说达官显贵。这显级埋的多是大官、巨贾，死气比凡级浓了数倍。不过论死气浓裕，嘿嘿，那皇、侯两级……”
飞魁压低了声音道：“第三次世界大战前人死后多行火葬，没留下大坟，而再往前几百、几千年，那时候人都是埋地下的，越是地位高的，坟墓修得越大！最厉害的，坟墓修得像宫殿，而皇、侯两级，便是这些人的坟墓。”
“就像……季白山？”燕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这个名字说出口。
众鬼一听“季白山”这三个字，鸦雀无声，齐齐看向燕争。
飞魁忙捂了燕争的嘴，道：“兄弟，别乱说话！”
哥老大手下数千人，霸占了陨光镇所有资源，居民都得看他脸色过活。而陨光镇不过是位于极道山脉支脉旁的一座小镇。
陨光镇东南方向还有十多个类似的镇子，这些都是平焰城的属地。而季白山便是平焰城城主，手下兵力数万，人送称号季皇帝。
跟季白山比，哥老大屁都不算一个。
飞魁松了手，轻轻在燕争耳边道：“兄弟，不是哥看不起你的想像力，像季白山这样的人，埋在地下最多也就是个显级中品。要想评得上侯级坟墓，那主人至少得是一方霸王，要么手下几十万人，要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皇级……现在这世道军阀势力混乱，谁把中天域统一了，那埋在地下才称得上皇级客栈！”
“中天域……”燕争一时愣住了。
中天域土地面积逾一千万平方公里。光季白山这样的军阀便有几百个，手下兵力过十万的都有近百之数，而更有数个雄兵百万的大佬割据一方。
“统一中天域？做梦吧！”燕争脱口道。
飞魁嘿嘿一笑，道：“所以啊，咱们见着皇级客栈，也是做梦！这么跟你说吧，皇级坟墓主人那可相当于咱鬼的满八灯修为，可《做鬼指南》你也看了，现在级别最高的鬼才六灯！怎么，客官住咱这凡级上品客栈不？不贵，一天一枚千分石。哦，就是你命灯装满了灯油，用这些灯油炼化成的晶石，这叫做整石。千分石就是用一千分之一的灯油炼化来的晶石。而这些晶石统称冥石，是咱鬼之间流通的货币。”
鬼的修为提升全靠积累灯油，冥力就存储在灯油里。鬼战使用术法故然会消耗冥力，但灯油不会减少，恢复起来也快。但把灯油炼成冥石，那是炼化一点就少一点。也就相当于把自己的修为折走了。对于鬼来说是一件非常伤的事。
当然，这些飞魁都没告诉燕争，一来千分之一灯油确实不多，在这陨光鬼家里，用一天时间也补得上。二来把这些告诉了燕争，飞魁怕他不住了。
燕争想自己刚变成鬼，命灯里只有浅浅一层灯油，再炼化出去一些，怕不是得油尽灯枯而死。
飞魁早为这些新鬼想好了，可以先住店，把灯油的量炼上去了，再补房钱。正要跟燕争讲。
一只鬼跑来问道：“兄弟是新鬼吧，恭喜恭喜。不知兄弟是怎么死的？”
燕争还真不好开口，难道说：“我是被乌鸦扔下的砖头砸下高楼，摔死的？”那不被笑死才怪。只好光讲后半段。
“坠楼……摔死的。”燕争道。
那鬼点点头：“嗯，浪死的。”
“不是浪死的，是摔死的！”燕争大声纠正。
那鬼大笑道：“咱世道都这样了，你还爬高干什么？不就是浪吗？”
飞魁听了，与众鬼一起哈哈大笑。
“还是那哥们牛啊，被哥老大打了半个小时才死！”那鬼道。
忽然一只黄衣鬼站起来大声道：“我看哥老大就没多少本事，我被打了一个钟头才死！”
众鬼听了一起惊呼、称赞。
黄衣鬼一抱拳，昂头大笑：“承让承让！”
“行行行，你厉害，你怎么不打死哥老大？”燕争被别的鬼嘲笑，反讽道。
“你说什么！”众鬼齐齐站起怒问，身上冒起黑气。骤一看就像黑夜里笼罩着纵穿陨光镇的那条大河的雾汽。
燕争再傻也知道这群鬼发了飙，吓了一跳，手中的《做鬼指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晚风不识字，偏爱乱翻书。
燕争去捡书时，借着月光正巧看到被风翻到的一页，上写道：
第一百一十一条：人死后为什么会变成鬼？这些东西谁弄不明白，但似乎跟人的情感有关。当一个人死前对某人或事留有羁绊时，变鬼的可能性似会大些。
第一百一十二条：有些人的羁绊是极度爱一个人或一些东西，这些鬼比较好相处一些。而有些人的羁绊则是极度恨一个人或一些东西。这些鬼往往喜怒无常，而提到他们的羁绊时必会发怒。若读者羁绊为爱，那么请好好珍惜鬼生。若羁绊是恨，请读者翻回第一条，每日默念一百遍。
“难道……”燕争突然明白了，这些人生前便是极度恨哥老大，自己刚刚真是摸上了老虎屁股。
“做……做鬼呢，最重要就是开心！……？”燕争情急之下不知说什么好。
“小子，你成功的惹怒了我！”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燕争忙抱拳道：“哥，大哥们！我错了还不成吗？你们都有本事，就是那哥老大太可恶了，其实说起来小弟也恨极了那个混蛋！”
众鬼再听燕争提起哥老大，黑气猛的更盛了一层，慢慢向燕争逼近。
“感情只能你们自己提哥老大，我一提就不行？”燕争觉得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
燕争忙拉着飞魁道：“老板，快劝劝他们啊！”
众鬼齐声道：“飞魁，你帮谁？”
飞魁自然是帮着顾客，甩开燕争，翻脸快过翻书：“穷小子，没钱住店还敢惹老子的客人！”说着揪住燕争。
又转脸朝向众鬼，笑道：“各位客官，别暴燃命灯啊！为这小子不值得啊。兄弟把它制住了，杀了拿他做饭还是酿成厉酒？全凭各位一句话！”
燕争怒道：“你还算人吗？这就要杀我？”
飞魁狠狠道：“客栈里屯的厉不够了，就拿你来充数！还有，老子不是人，几十年前就变鬼了！”
燕争在家被哥老大手下嘲笑，现在同胞又对自己起了杀心，又想到袁冰与自己人鬼两隔，对这世道真是再无半点留恋。只是不甘死在飞魁这种人手下，朝飞魁手上咬去。
飞魁吃痛松了手，燕争拨腿便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燕争回头张望，不见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踱步走着。
月已偏西，燕争漫无目的的向西南走去，过得半夜见着到一个大坑。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时留下的核弹弹坑。核辐射已由专人清理，而偌大的弹坑便如伤疤一般，难以平复。
这枚核弹将山角炸塌一半，祼露的山石在月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燕争借月光望去见着一个山洞。
《做鬼指南》上写道鬼是不能见阳光的。燕争想着天就要亮了，进洞躲躲阳光也是好的。
刚走到山洞口，忽听里面传来呜呜之声。洞口黑暗无光，但鬼夜视能力极强，燕争看到三条野狗围着一只小怪兽。
那只怪兽浑身无毛，皮肤上长满了硬痂，丑得吓人。除此之外，无论大小外貌都像一只猫。
小怪兽身后躺着一头斑斓大母虎，这头大虎四肢直伸，双目半睁不睁，出气多过进气。想来已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
而那三条野狗只等大虎死去，便要上去大块朵颐。
到那时候，小怪兽也难逃一死。
燕争看着小怪兽护在大虎身前，哆哆嗦嗦显然十分害怕，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大吼了一声。
燕争从叫声听出，小怪兽竟然是一头乳虎，而那头大虎想来是它母亲了。而为什么小怪兽没半点虎样？
“变异！”燕争突然想起来，第三次世界大战后虽有人专门清理核辐射，但辐射尘埃被风卷着四处飘荡，难以控制。有时一个地方的辐射明明被清理了，但一阵大风吹过，辐射又死灰复燃。
在核辐射之下，生物偶尔会发生变异，而这头乳虎就是发生了变异才生得这样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