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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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恐怖

不因那血淋淋的现实

只因这雾茫茫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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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失业

古话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追究人类的文明进化史,我们不难发现,在上古时代出现了一段历史的空白。包括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后羿射日,嫦娥奔月……这一系列神话故事,既没有确切的信史记录,更没有考古发现。

而这段神奇的空白,也许和一场大洪水有关。

据先秦古书《列子·汤问》记载,远古大陆曾出现过两位老板:一是炎帝之裔,名叫共工;二是黄帝之孙,称为颛顼。这二位都想一统霸业,兴起了惊天动地的大战。后来,共工战败,一怒之下撞倒了天柱不周山,日月星辰纷纷西移,江河湖川尽往东倾,又引发滔天洪水。随后,大禹耗尽13年心血,终于治水成功,而东方古国的历史,就从夏、商、周时代开始,沿着列国争霸、分分合合的长河,蜿蜒曲折,延展至今。

本书的故事,也因那场大洪水而生。不过,要弄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还得从某个吊丝男的一次失业说起。

让我们先把目光投向浩瀚的宇宙。

蓝宝石似的地球,在半径1.5亿公里的轨道上,以每秒3万米的速度一路狂飙!她虽有珠圆玉润的外表,却无法掩饰其内心深处的地狱之火:贪欲、嫉妒、懒惰、猜忌、谎言、暴怒……层出不穷的罪恶,如同炙热的岩浆,日以继夜迸发而出,不断侵蚀着装腔作势、粉饰太平的花花世界。

在这貌似安宁的生命摇篮,死神的镰刀一刻不停:平均每一天,就有16万人被病魔夺去性命,每周约有8400人惨遭各种谋杀,每个月,会有6.7万人自杀身亡,而每年,竟有上千万人离奇失踪,还有数亿人深陷在抑郁、疯癫、痴妄等痛苦的泥沼中,走火入魔,难以自拔。

说什么生老病死?讲什么爱恨离别!都是这绕不开也跨不过的鬼门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芸芸众生,迷失在七情六欲的泡影里,唯有苦中作乐,醉生梦死。

……

耳际热浪滚滚、轰然作响!现在,让我们屏住呼吸,划破苍穹,坠入光怪陆离的大气层!在那波光如镜的龙湖之滨,按照象天法地、寻龙点穴的风水格局,铺陈着一座形似棋盘、阡陌纵横的城市——嘉禾。

日历翻到8月28日,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还不到上午9点,太阳早已发了疯,哼着一鼻子烈火,急不可耐放出万道金光,白花花的辣眼睛。

带点戏谑的色色口吻:在这四处冒烟、生无可恋的桑拿天,唯一能让老少爷们,特别是单身狗咬紧牙关坚持活下去的,就是女人的衣裙,都因酷暑难耐,变得更薄更透,也更短更少、更性感了。这一季节性的大众福利,让单身狗们心跳加速、躁动不止,当然,副作用也在所难免,就是时不时要损失几道鼻血。

暂不说福利和鼻血。且让我们俯瞰嘉禾,把镜头拉低,聚焦这座城市的中心。与周边开发区高楼林立的土豪画风不同,嘉禾市中心是个千年沧桑、已显疲态的老城。那历朝历代、名流名媛的旧居、园邸,还有不知谁家祖爷爷祖奶奶手上打理过的深宅大院、老屋旧冢,都似散落的珠玑,随处可见。再加上参天的古树、浓密的绿荫、层叠的檐瓦,以及坊间流传的狐仙野史、灵异怪谈,共同构成七横八纵、九曲十八弯的嘉禾古城,也愣是把滔天的热浪挡在了城外。

照这么一说,古城的老少爷们岂不是没了福利?

非也,非也。正所谓:酷暑不消,蝉鸣不绝;生命不息,飙血不止!这不,曾属英租界的一排红砖洋楼里,一位身材窈窕的薄裙女子,正风摆杨柳般踩着黑漆高跟,抖一腿黑丝,冲进布满方格子的设计室。

“砰!”

女子手中厚厚一叠文案,如同满身肥膘的日本相扑士,重重摔在桌上。

镜头特写:一对硕大浑圆的凶器,像两只蒸透饱胀的肉馒头,紧绷绷鼓在胸前。往上,被那一团暗紫长发笼住的,却是一张鬼气森森的长马脸。

原来是总办的秋小姐。

矮身坐着、偷抹鼻血的这位男生,名叫矢夫,今年大学刚毕业。半个月前,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找到这家非凡设计公司,谋了个低级打杂的差事。谁曾想,承蒙上至老板、下至保安、乃至全体同仁的恩宠恩赐,矢夫作为一枚新鲜出炉的职场菜鸟、毫无实力的资深吊丝,非常荣幸地享受到了生不如死的魔鬼待遇:

——去去去,别偷懒,快把厕所弄干净!

——嘿!新来的!楼下货到了,一共33包,给姐搬上来!

——喂喂喂!你怎么还没走?快快,城西百特,马上送去!

——内谁谁?哎,对对,就你!别他妈傻愣着,快去!

上述各种指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却都是又脏又累的苦力活。特别是这位秋小姐,对于尚属试用期的矢夫更是关爱有加,成天赏他干些吃力不讨好的美差。瞧这炎炎夏日,刚一上班,就颠着那对36吋D罩杯,裹挟着浓烈的香水味,甩来一大叠文案,嚷嚷着要复印。

“别磨蹭!老板马上要!”

还当不当我是人了?!矢夫强按怨气,在心底咒骂。不过实话说,来这破公司已有半月,从没敢正视秋小姐的尊容,就算斗胆抬头,目光也只停留在那对丰胸……所以,对罩杯的大小,心中自是有数,但对那张脸的印象,却始终是模糊的。

抹罢鼻血,矢夫心中发狠——老子今天非得看看!定睛一瞧,却悔青了肠子:这张长马脸,满面冰霜,按说像根冒着冷气的奶油雪糕,但其表面星罗棋布不少痘痘,粉都遮不住,所以叫“赤豆雪糕”更妥。特么生了这副面孔,走夜路绝逼不怕什么劫匪路霸、酒鬼色鬼了,粉手一挥,马脸一抖,小小毛贼,何足挂齿?

意淫到此,矢夫邪灵上脑,竟指着秋小姐哈哈笑出声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半个月闷在心里的各种忍让、各种憋屈、各种他娘的冤枉牢骚,瞬间就像决堤的洪水,又像千万个复仇的厉鬼,尖叫着,挣扎着冲杀出来!

“赤豆雪糕!哈哈哈!”矢夫肆意地笑着,眼角都蹦出了泪。

“你!——”秋小姐万万没想到这个打杂的小瘪三会突然发疯,挂着两道鼻血指着自己笑骂,气得说不出话。那对傲人的凶器剧烈起伏,仿佛也想杀出来揍对方两记粉拳。

矢夫几乎笑岔了气,门也不敲,冲进老板办公室,对着一脸懵逼的经理狠狠甩下一句——老子不干了!

不到三分钟,他就带着成功炒了老板鱿鱼的快感,无比荣光地被小保安推搡着,踢出了公司大门。

爽!太好了!

老子终于失业了!

【第二幕】摆渡

吱吱蝉鸣,鬼影似的,在古城的街巷中来回穿梭,此起彼伏。

红砖洋楼外,矢夫狠啐了几口吐沫,拉了一把肩头的深蓝色背包。里面是随身的家当:一本毕业证书——上次拿来公司验证忘了带回去的;一本旧书——《世界小说流派经典文库之二志异小说经典小说选集》,瞧这书名,绕口令似的。

漫无目的,信马由缰,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本想回出租屋收拾收拾,改天再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却见一辆方头方脑的55路大巴,似乎事先约好的,拖着一屁股黑烟呼呼驰来。车身上有幅大红大绿的广告,看着分外醒目:

世外桃源!龙珠岛欢迎您!

龙珠岛?早就听说那是一座远离尘嚣的孤岛,风景应该不错。反正现在老子除了满肚皮的牢骚,什么也没了,一时半会也没心情找新饭碗,倒不如趁袋里还剩几张毛爷爷,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那龙珠岛上瞎转转。

想到这里,矢夫暗骂一句,缩头敛身窜上了车,正是:

东风吹,战鼓擂,老子失业谁怕谁!

……

一个半小时后,矢夫弃岸登船,带着对未来旅途的美好憧憬,踏上了发往龙珠岛的客运渡轮。谁知,刚上船就当头一棒,叫苦不迭:这哪是渡轮,简直是群魔乱舞的阿鼻地狱!

为了省些银子,矢夫买了最便宜的统舱票。蒸笼一样的船舱里根本就没座位,一大群人浸着油汗,像沙丁鱼罐头挤在一起。轰鸣的马达声、婴儿的哭闹声、打桩机似的咳嗽声、此消彼长的粗口咒骂声,以及各式汗臭、鱼腥臭、蒜头臭、烟酒臭,统统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天热得不行,汗水争先恐后喊杀出来,有如几万只虫子在爬!正在憋着一口气强撑着,猛听见“噗”的一声长响,一股尘封千年的恶臭如水银泻地,奔涌而来!矢夫忙捂住口鼻,希望这江潮般的臭气能尽快挥发,谁知他娘的又是一声!

我勒个去!胸中一阵翻江倒海,腮帮一酸、喉咙一紧,连滚带爬窜上甲板,趴在扶栏边大口呕吐。

怎么?好像身后有人咯咯讥笑?

谁!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有阵阵熏风,烘得头痛……

就这样瘫软在滚烫的甲板上,头晕眼花熬了半小时,雄壮的汽笛拉响,渡轮翻着水花“突突突”靠了岸。

矢夫也顾不上什么假惺惺的风度和形象了,叉开膀子抢到人前,兔子一样逃上了岸。

我的天爷哎!可算到了!

……

正所谓:山不高而清秀,水不深而辽阔。龙珠岛不愧为世外桃源。看那青山绿水、风物宜人,吹着阵阵湖风、荷香送爽,刚才的不甘、不快与不适,也就渐渐消退了许多。随机游了两处景点,不知不觉已到傍晚。登塔远眺,天边燃起夕光,玫红伴着淡紫,橙黄映着靛蓝,五色七彩,交织渲染,宛若置身仙境,令人如痴如醉……就这么痴着醉着,居然错过了末班渡轮。没辙,矢夫只得咬咬牙,在码头附近的一条老街寻了处便宜客栈住下。

何以解忧?唯有老酒!

独酌买醉,一宿无话。

【第三幕】骤雨

第二天,8月29日。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天色却乌压压、阴沉沉的,如同墨染。恍惚看见风婆娘娘俏立云头,抖开手中的口袋,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犹如鬼哭狼嚎。

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矢夫瞧一眼窗外被吹得前仰后合的树枝,自言自语。忽然,核弹爆炸似的,满屋子划过一道耀眼的强光,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未及回神,那拳头大的雨点,就炮弹一样劈头盖脑砸下来!

人要是背起运来,连老天爷都会捉弄你吗?这场暴雨,来得也太突然了吧!矢夫暗骂一声,伴着惊心动魄的电闪雷鸣,起床匆匆洗漱,拎了背包,下楼退房。

……

门厅里歪着个精瘦的小胡子,口中嘬嘬连声,正在逗一条脏兮兮的狗。

“现在走?雨很大啊……”小胡子接过客房钥匙,随口说道。

矢夫没接话茬,茫然看向门外。雷声阵阵,暴虐的雨点仿佛赌场里下注的筹码,争先恐后捶打在光溜溜的石板路上,溅起层层水花。虽是盛夏,但这雨势凶猛,天地为之失色,转瞬间竟有些浸骨的寒意,一身鸡皮疙瘩。

不晓得这么大的雨,回嘉禾的渡轮会不会停航?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孤独,以及穷途末路的无助,统统泛上心头,臭泥巴一样堵在胸口。

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口人影一晃,从那白花花的水帘外,钻进来一瘦高个,也随身带进一大拨雨水。只见他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收起长伞,甩了两甩靠在门边,又摘下蒙了层水雾的黑框眼镜,用衣角擦着,一面眯着眼叹道:“阿三,这雨可真大啊!唉,幸亏带了把伞。”

“唔,赵校长。”小胡子阿三头也不抬,含糊答应。

被称为赵校长的瘦高个接着问道:“隔壁小蔡怎么还没开门?……喏,拿包红山。”他从湿答答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币,又连手接了烟,迫不及待地抽出点上,吐出鬼魂似的一股蓝烟,这才看到呆立一旁的矢夫,湿漉漉的脸上掠过一丝好奇却又诡异的神色。

雷声远了,风雨却更大了。猛然间,一阵怪风袭来,刮倒了倚在门边的那把长伞,瘦高个见状慌忙去扶,谁知脚底一滑就要摔倒!当心!矢夫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咦?这人看着挺高,扶在手里怎么轻飘飘的?

莫非是纸做的?

小胡子阿三幸灾乐祸,哈哈大笑,戏谑道:“校长大人,瞧您这腿都发软了嘛,昨晚又加班啦?”

校长大人知他调侃,也不答话,只拖着矢夫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许是潮湿久了,沙发散出阵阵霉味。

校长问矢夫哪里的?答市里。又问一个人?矢夫点点头。

“哦……”校长顿了顿,放下紧握的长伞,又像个面试考官似的,隐在昏暗的光线中,连问了四句驴唇不对马嘴、自相矛盾的话:“看样子你还是个学生吧?学什么的?毕业了吗?工作了吗?”

矢夫本想傲娇地说:老子牛叉!昨天刚炒了老板鱿鱼!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惭色答道:“学的美术,刚毕——”

“你是学美术的?”校长不等他说完,就叫起来,眼白都快从镜片里透出,惊喜道:“那,小伙子贵姓?”

“我……呃,免贵姓矢。”

“史?历史的史?”

“不,”矢夫翻起手心,在上面比划着,“天的头上加一撇,矢!”

“哦~!矢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那个矢。嗯……这个姓不多见啊!”校长会意地笑了笑,又问道:“那,你是哪个学校的?”

“嘉大,嘉禾大学。”

“真是嘉大啊!”校长闻言更加激动,夹着香烟的瘦长手指连划了两道弧圈,沉吟片刻,又问:“那,小矢你愿意帮个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

校长忽然想起什么,喔喔着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过来,只见上面印着几行字:

龙珠镇春蕾小学校

赵之凡校长

原来还真是个校长!

矢夫不由犯了迷糊:这校长的模样,总该是那样那样的吧?可面前这位,这也太寒碜了吧!不说抽烟还要自己买,买的也不是什么高档烟,但瞧这一头花白的头发,就像清明时烧了一半的锡箔纸钱,苍白的额头非常宽大,鼻梁高挺,架一副黑框厚片眼镜,配一只尖长的下巴,再加上消瘦的身体,活像只饿瘪了的螳螂!再瞧那湿了一大半的短袖衬衫、深色长裤,空荡荡、飘飘然,仿佛还串在细竹竿上晾着。与此同时,赵校长也打量着矢夫:20来岁的小伙子,齐眉短发,面容清俊,一身灰绿T恤、黑色短裤,一双茶色凉鞋,身旁一只深蓝色的背包,像条累趴下的狗。

“唔……我们正缺个美术老师,你如果感兴趣,可以来试试。带上证书证件就行。哦对了,学校大后天开学,我这两天都在。”校长说完,又郑重其事地在矢夫肩上拍了两拍,就撑开长伞,隐入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之中。

矢夫回头看看小胡子阿三,发现他也歪着头看自己,连同那只灰白的狗。

“这个赵?真的是校长?”矢夫捏着名片,满脸茫然,指向外边的雨晃了两晃。

“嗯,是的。喏,就在边上。”阿三点点头,也指了指门外。

大家都没了话。

【第四幕】应聘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行。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一直想着盼着,那个魂牵梦绕的美人儿却迟迟不肯到来;倒是几乎要忘记她的时候,一个意外之喜却会突然降临。

眼巴巴盼着,雨终于停了。天空又透出犀利的阳光,满鼻子却是雨水、泥水混着一股股咸臭的鱼腥味。矢夫踮着脚,出门右拐,走不多远,沿着一道斜坡上去,一片翠竹掩映的山坳里,就是春蕾小学。

大门开着一条缝。刚想蹩进门去,一个黑皮鬼连声嚷嚷着拦住去路,是个门卫。

矢夫递上校长的名片,怯怯问道:“这个,你们……招人?”

黑皮鬼如电的眼光,探照灯似的,在矢夫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撂下句“等等”,转身拎起一只布满黑色油泥的话筒,拨了几个号码,却立马换了张点头哈腰的笑脸,满是谄媚地说道:“喂?周主任?有个小年轻来问招人的事……嗯嗯!是的是的……哦!好的!好的好的!”

约摸三四分钟,从里面翩然摇出一位中年妇女,细眉细眼,有些发福,她问了几句,就径直领进校门。

学校里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安静得有些吓人。

穿过一片小操场,连着好几级青石台阶,非常湿滑。两扇宽大的木门之后,是个透着寒气的幽深院子。看那建筑布局,倒像个古旧的祠堂。四面都是深棕色的粗大木柱,还有许多牌匾,来不及细看。青灰的高大石墙上,镶嵌着好几幅砖雕,还挂着几排镜框和宣传画。抬头可见不少雕梁、斗拱、花窗,做工精美,但有些残破,一时也看不出何年所制。

沿着一道昏暗的回廊,七拐八拐,越走越深……转了好几个弯,终于露出一排低矮的青砖瓦房,仿佛刚从地下浮出来,墙面上都湿漉漉的,爬满了幽绿的苔藓和藤蔓。

外面是艳阳高照、酷暑难耐,但这旧祠改成的春蕾小学里,却阴凉透骨,犹如阴曹地府。矢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走到最后一间,周主任敛着肚腩,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

吱呀推门进去,光线黯淡,满屋子发黄的报纸、落满灰的书籍和一叠叠试卷,废品收购站似的,墙上一台脏兮兮的空调,正声嘶力竭吐着冷气。一张暗黄的办公桌后,埋头写字的,正是刚才客栈里遇见的赵之凡赵校长。

周主任探身道:“赵校,人来了!”

校长闻言放下笔,抬起螳螂般的头脸,表情难以形容的怪异,似哭似笑,一字一顿,说了四个字: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