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临时调查员

“你没有别的选择。”对方对此毫不避讳。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孙杭没有别的选择，他勉力坐起身，接过平板，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文件。

文件的抬头写着“临时调查员聘用合同”几个大字。

孙杭的名字早就已经被填入了乙方的那一栏，至于甲方，则是一家名叫“骏仕人力资源公司”的单位。

“劳务派遣公司？所以……我只是一个外包的临时工？”孙杭问道。

“调查员是拥有正式编制的雇员，如果你在还清债务并且获得公民身份之后，你可以参加相关的选拔考试。”对方说道，“但现在，你只能以临时调查员的身份，替调查局工作。”

“……”孙杭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失忆了，但他还是知道调查员这个职业干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

两百多年前……也有可能是三百年前，一种被称作“诡物”的事物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夏州大陆上，它们就如同无法抗衡的灾厄一样，吞噬掉了人类大量的生存空间，将人类的活动区域压缩到诡物出现之前的三分之一左右。

不仅如此，这个比例每年都在缩小——现如今，夏州大陆还掌握在人类手中的面积，只剩下不到两成了。

诡物虽然被称作“物”，但它们并不具备固定的形态——它们有可能是生物，也有可能是“死物”，甚至还有可能是一种“现象”……但无论哪一种，对于普通人来说，诡物都极度危险。

除此之外，“诡物”还具有感染与之接触的事物的能力，人们将这种能力叫做“诡化病毒”，凡是感染了这种“病毒”的人，绝大多数人最终都会变成“诡物”……或者，“诡物”的一部分。

在抑制“诡化”的特效药出现之前，这种“病毒”曾经如瘟疫一般在人间肆虐，很多人因此而丧生。

调查员，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去调查这些诡物的人。

这份工作的危险度之高，可想而知。

孙杭觉得，签下这份“卖身契”的人，十有八九到死都还不清自己欠下的那笔钱。

但对于调查局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毕竟，正式调查员如果因公殉职，调查局是要支付巨额抚恤金的，相比之下，像自己这样的临时工，性价比就要高得多了。

“如果我不想干这个，你们会把我怎么样？”孙杭问道，“赶出医院，或者说，直接赶出这座城市？”

“不，在你没有还清债务之前，你无法获得自由。”对方又取出了一支电容笔递了过来，“你现在唯一能选的，就是签名的时候选择用什么样的字体。”

孙杭接过电容笔，思索了片刻。

就他大脑内“残存”的知识来看，失忆前的自己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知道“诡物”和“调查员”的存在，但对于更详细的内容却知之甚少——在这个时代，凡是和诡物扯上关系的，几乎都可以算是禁忌的话题，除了极少数有特殊兴趣的人之外，很少会有人去主动了解这东西。

大多数人只会希望这些事情离自己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和自己产生任何交集。

“成为临时调查员的话，你们会给我提供什么？比如情报、装备或者训练之类的东西。”孙杭抬头看向对方，问道，“哪怕临时调查员只是去送死的炮灰，至少也得发挥出一点价值才行，总不能让纳税人的钱白白打水漂，你说对吧？”

“你所说的这些，都会有的。”对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赶紧签字吧。”

孙杭长吁了一口气，在合同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收起了平台，从口袋里取出了两本证件，扔给了孙杭。

其中一本是夏州联邦的临时公民身份证，已经贴好了孙杭的照片，也印好了名字，但除了这两样之外，其他所有信息、包括性别在内，都是一片空白。

孙杭看了一眼证件的签发单位，是天府城的人口管理局。

“原来我现在在天府城……”孙杭在心里暗自念道。

天府城位于夏州联邦的西南地带，紧挨着人类活动区域的边境，属于标准的“前线地区”。

另一本证件，则是“天府城异常调查局”签发的“临时调查员证”，上面也贴了孙杭的照片，但却没有写孙杭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是“临时调查员0420”的编号。

“你以后的代号就是0420。”穿着黑西装的女人说道，“调查员之间，都是以编号相称。”

“那你的编号呢？”孙杭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不是调查员。”她站起身，丢下了最后一句话，“三天后出院，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的。”

穿着黑西装的女人离开了，孙杭则是盯着手里的证件，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份送命的活儿，死亡率远比那些天天在鬼门关前左右横跳的极限运动员高多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问题在于他现在身无长物，又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怕能顺利地逃出医院，他也没有地方可去。

虽然夏州联邦各个城邦的法律不尽相同，但作为针对“诡物”的特殊部门，各城调查局的权限基本都很高，他们甚至可以随意调用军队……和调查局作对，等同于自寻死路。

那个女人说得没错，自己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根据合同上的说法，孙杭需要完成一个C级任务或者四个D级任务又或者十六个E级任务才能还清全部债务，然而这些ABCD的任务分级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难度和危险性，孙杭却是一无所知。

他伸出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

没一会儿，先前那个穿着粉色制服的女护士就走进了病房。

“护士小姐，能帮我一个忙吗？”孙杭问道。

“请说。”不得不说，护士的态度比刚刚那个一脸冷漠的工作人员要好太多了。

“能不能帮我借一台能够上网的设备，手机或者平板什么的都可以，我想查一点东西。”孙杭说道。

护士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情。

“……我连上网的权限都没有么？”孙杭微微皱眉。

“孙先生你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这段时间还是多休息……会比较好。”女护士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歉意和尴尬，“除此之外，如非必要，也请你尽量不要离开这间病房。”

“好吧。”孙杭点了点头，躺了回去。

这不仅仅是一间病房，同时还是一间牢房。

孙杭枕着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枕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心里默默念道：“……给我变。”

什么都没有发生。

灯光依旧惨白，大脑深处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也没有出现。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