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卖身葬父

娄星听了唐老板所述前尘往事,虽其言辞颇多隐晦不明之处,但已心下稍安。躺倒床上不久竟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月影横斜,月华如水。走到窗前,看小池微风,波光粼粼。

耳听得北屋偏房吱呀门响,一道人影敏捷窜出,几个纵跃过了院中回廊,双手一攀墙头,消失而去。

这后院除了唐老板一家三口并排住在北屋三间房,便只有娄星住进了闲置的东厢房。看这人轻车熟路,想必便是唐老板的儿子,唐虎了。

这时代女子名声看得极重,若是窃玉偷香之辈,且是此院惯犯,恐怕佳人早就不堪其辱,自行了断了。

娄星回到床边,盘腿坐下,意守丹田,竟是感觉到体内升腾一股气息游走于筋脉中,行了一圈,落回丹田,气息吐纳间,竟是神完气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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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娄星在前院与酒楼伙计一道吃饭。见了唐老板,唐老板倒也不见外,说就拿娄星当儿子相待,且放心住着,以后只管叫自己唐叔。

娄星看唐老板财大气粗的模样,啪嗒塞到自己手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而自己也确实无处可去,便客套几句叨扰,也不推辞。

左右无事,便出门闲逛。

西城只有东西两个城门。从东广场向里有三条主道,中街贯穿全城,东西通透,各种商铺、酒楼林立。

左街是各级官衙府邸。

右街又名烟花巷。虽有烟花之实,又是黑市销赃买卖之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纠缠,开设各种赌坊、妓院、典当铺等。皆是些黑色产业。

那些山匪流寇,在此挥金如土者,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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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星本来从酒楼出来,就顺着中街闲逛,不多时,已见西城墙近在眼前。于是折向小巷,内里商铺稀疏,多有靠墙小贩,支摊售卖。

如此穿街过巷,只顾欣赏这异世风情,别番滋味。竟是渐渐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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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行人渐渐稀少,大都房屋均是垒土为砖,茅草盖顶。十室九空,破败遗弃。

转角见一矮墙院门前,一女子跪地抱牌,上书:卖身葬父。

女子羸弱,未及成年,遗世独立,自活于世,形影相吊。仅是希望亡父能入土为安,竟是这般千难万难。秀丽工整的字体,诉说着世道的艰难,将死者埋葬、生者买卖。

西城凄苦,可见一般。

娄星见这女子,二八年华,瘦骨嶙峋,虽有刻意梳洗打扮,来博取几分卖相,但面黄肌瘦,头发干枯,眼窝深陷,一副难以养活的模样。

一双明眸虽偶有灵动,在人群中找寻那一丝丝希望,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失望、绝望、决绝。

娄星打开钱囊,里面都是些细碎散银,也不清楚银两换算,索性一股脑将钱袋塞到了少女手里。

其时,酒楼十文铜钱一个菜,再十文可得白瓷小壶装的二两米酒。这农家百姓,卖些瓜果生鲜,每日也就十余文钱。

娄星这一袋碎银,超出五两,折算便是五千文钱。怕是老唐见了都要心疼。

看着娄星塞了钱袋,转身离去,少女打开一看,人本来是跪着的,惊得膝盖一软,屁股着地,来了个蛙坐,不,蛙跪姿势。

眼见娄星去得远了,大急。又由于久跪乏力,跌跌撞撞才跑起来,追上娄星,用力探手扯住娄星半片衣袖,下身便再也无力,趔趄前摔。

娄星耳力奇佳,早已转身探手扶住少女肋下。问道:“怎么了”?

感觉到少女身上几乎全是骨头,说话似乎需要耗费她所有的力气,少倾,才喉咙嘶哑道:

“公子大恩,这银子奴家不敢要,只求公子帮忙葬了亡父便可,来世做牛做马,奴家报答公子大恩”。

说完已是泪眼朦胧,强自忍住,纳头便要跪拜。

娄星赶忙再前趋一步,将她挡住,连道使不得。

细思其言,这女子若是拿了这银子去采办,恐怕反被人害。自己思虑不周,倒是可能害了她。

又见她提及来世,想来对活着已不抱希望,怕是已萌生死志。

一念及此,娄星于心不忍,想起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感同身受,已是打定主意要救她了。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吟诵,一个灰袍和尚竟突兀的出现在旁,近在咫尺。

“施主慈悲为怀、济世度人,必将证得果位,荣登西方极乐”。

娄星看和尚年龄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又嫌他出现得突兀,吓人一跳,嫌弃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浮屠宝塔对我却是半分无用,我无心超脱成佛,也不修来世。但求活在当下而已”。

和尚听了,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急不恼。

娄星向少女道:“我带你去买棺材”,率先而行,少女尾随其后。

走得远了,回头见那和尚依旧双手合十,伫立在原地,目送二人。。。

见二人身影转角消失,和尚探手入怀,取出一封书信,信封上写有“师兄玄明亲启”。念及师父所托,和尚低诵一声佛号,径自跨入院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