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间楼

待进得城门，已是晌午时分。

城门往里，青石铺路的广场近百米开阔，分出三条主岔道。左侧幽深，为官家道路，立碑警示，刻有“大唐官府”四字，不见行人。路边靠城墙一侧有一告示栏木板，贴着各期官府榜文，榜文残破陈旧，久未有更新。

当中街道房屋鳞次栉比。路口第一家，挑起一杆红色镶金大旗，上书“第一楼”三字。门口两个大红灯笼上写着酒字。娄星来到门前，只见红漆柱子上左书“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右书“含弘广大，品物咸亨”，取自《易经.坤卦》。字体龙飞凤舞，大开大合，实乃大家手笔，颇有气势。

“公子停步不前，可是我这对联有何不妥？”正打量间，一名颌下三缕长髯，面色红润，身材方正的中年老者温言问道。

“前辈见笑了，我见此联，想此间老板必为温润之人，但又自称第一楼，这股傲气与此厚德载物之联相悖。一时有些琢磨不透。”娄星见老者宽厚，说出心中所想。

“哈哈，第一楼，第一间酒楼而已，哪来的傲啊”，老者哈哈大笑道。

娄星不禁莞尔。确实，从地理位置看，这是入城的第一间楼，取此名无可厚非。但其中是否有双关之意，恐怕只有老板自己心里清楚了。

一番交谈，原来此人便是唐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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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板四十有余，本是京城人士，家境中落，丧偶后与一对儿女相依为命，十年前在这西城开了酒楼，便就此安定下来。

娄星道明来意，说受刘亚柳引荐而来。

唐老板霍然变色，目光灼灼，招手引路，入得雅间，未及落座，低声便问：“阁下是下山之人？你血丹已成？”

娄星一脸茫然。只得如实相告，说自己恐怕是误入后山，撞坏阵法之人，并非所谓下山之人。

再三确认后，唐老板伫立良久，扼腕叹息：“看来天意如此，罢了罢了”。目中光华隐去，双唇轻颤，两鬓微霜，竟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晚辈误入此中事来，一直不明原委，实在是寝食难安”。娄星问道。

唐老板斟酌再三，道：“既是老庄主所托，我自当相告。血丹牵扯极重，你切莫与他人提起”。

娄星点头答应。

“公子在后山可见到一具会动的骷髅？”

娄星想起那天隐入悬崖石洞内的骷髅，以及晚上它出现在梦中，空洞黑暗眼眶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诡异场景，不禁汗毛倒立，变了脸色。

唐老板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眼神凝固于虚空中，仿佛抓住了某一段回忆，娓娓道来。

“我大唐贱籍人口，均已双字为名。少侠可否听说过老庄主刘亚柳生平？”

娄星微微摇头道：“只知其名而已”。想想三国时期也是如此，以单名为尊。心中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是单名一个星字。

“镇剑山庄地位险要，又存有上古大阵，易守难攻。每任庄主都是由皇帝赐婚，与皇室联姻。所以山庄能有如此赫赫威名、江湖地位，其实少不了皇室在背后推波助澜。

且说，刘亚柳母亲是一风尘女子，柳氏，与当时的镇剑山庄庄主有情，怀了身孕。

庄主血脉情深，竟偷偷将母子二人带回山庄，找了个清净院子养着。奈何时日一久，还是被正室发现。

当朝郡主与风尘女子共侍一夫，引得天子震怒，将柳氏赐死，其子赐名为亚柳，入贱籍，发配关外为奴。

不成想，刘亚柳竟是天纵奇才，成年后杀上镇剑山庄，手刃生父、郡主，扬长而去。

当时郡主并未诞下子嗣，自此镇剑山庄竟断了香火，名存实亡。

再然后二十年前，武帝灭南朝，帐下先锋大将刘浪，竟是刘亚柳之子。这其中是非因果循环报应，可叹，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