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贤侄聪慧如斯,我竟无言以对】

作为洛阳通判,霍仕元宅邸在洛阳城最为繁华的中心地带。

此地基本上都是大门大户人家,放眼望去朱门扇扇,高墙林立。

当聂青云搭乘马车来到霍宅时,霍宅的管家早已快速通报给了老爷霍仕元。

霍宅外面,顾宝伦虽然多次来过霍家,却还是被霍家气派的门面给震撼住了。

一丈多宽的红色大门,两尊巍峨雄壮的大石狮子,一块横匾上书两个金灿灿大字---霍府。

说起来顾宝伦的老爹顾铁牛也算是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顾家府邸的排场却没有霍家这么大。

顾家有了钱全都折腾到了豪华马车,吃穿用上面,住的地方却比不过霍家。

顾宝伦暗自咋舌,心说,以后也要让老爹多花点钱在住的地方,跟人家霍家相比,自己住的地方简直就是耗子窝。

霍轻盈美眸流转,不经意地瞥了聂青云一眼。

在她看来,聂青云穿戴寒酸,家境一定很差,像这样宏伟的建筑一定能震撼住他,让他自惭形秽,继而觉得配不上自己,说不定不用自己开口,他就会主动解除婚约。

可是让霍轻盈诧异的是,聂青云看到眼前一切竟然无动于衷,表情淡定,神态自然。

霍轻盈不露声色道:“聂青云,我们家还过得去吧?”

“嗯,还不错。”这是聂青云的回答。

“什么叫还不错?”霍轻盈都有些怒了,心说,“你一穷酸书生见过什么世面?竟然敢如此评价我住的地方!要知道,这里曾经可是洛阳王府,是父亲大人托了关系,又花费巨资才购得的宅邸!”

没等霍轻盈发作,聂青云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她跌掉下巴,“等差不多的时候我也找这么一处府邸,够大,住着舒坦!”

霍轻盈:“……?!”

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穷酸味的少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宝伦却忍不住笑道:“聂青云,你也真会说大话!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曾经是王府!花钱也买不到!”

“哦,是吗?”聂青云淡淡道,“既然买不到,那就自己盖一座咯!”

顾宝伦:“……?!”

也是一脸曰了狗表情。

对于两人的惊愕,聂青云也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刚才他所说都是真心话,不管是上一世的仙境府邸,还是地球生活时的高楼大厦,比这样宏伟漂亮的房屋多了去。

尤其在聂青云还是擎天大帝的时候,居住的可是仙界最为有名的“逍遥仙宫”---地方不仅仅有一个国家那么大,伺候他的仆人更是多达数万人,而那仙宫建筑更是穷极奢华,足以让这些凡人亮瞎眼。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的时候---

幸亏这时候管家老黄跑了过来,通报说:“霍老爷要见聂公子!”

霍轻盈立马紧张起来,她知道父亲性格,宁折不弯,死脑筋一个,如果这次聂青云被他看上,那么自己和聂青云的亲事恐怕……

顾宝伦也紧张起来,想的和霍轻盈一样,决不能让霍仕元看上这个聂穷酸!决不能!

……

宽敞明亮的客厅---

朴素,典雅,几乎没有太多装饰,只是墙角几盆绿色君子兰稍微点缀了这个单调的地方。

霍仕元穿着一袭便服,端坐在太师椅上。

作为洛阳府通判,霍仕元在仕途上已经奋斗了十五六年,靠着聪明才干,这才一步步爬到今天位置。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身上自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仪态。

坐在霍仕元左侧的则是他的妻子周氏。

周氏出身名门大户,虽然三十余岁,却风韵犹存,再加上养尊处优,模样更显年轻。

此刻---

霍仕元和妻子周氏正仔细打量着站立在眼前的聂青云。

聂青云不卑不亢,鞠躬行礼之后,腰杆挺版,目不斜视,表情则云淡风轻。

顾宝伦也站在两位大人面前。

他额头冒汗,连大气也不敢喘,甚至感觉小腿肚发软。

说起来顾宝伦也很怕自家老爹,可那怕是怕,却没有眼前这种实打实的畏惧感。

霍轻盈很淡定地站立在父母身旁,将顾宝伦和聂青云的表情尽收眼底。

在她看来,聂青云这云淡风轻的表情绝对是装的,一个小地方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又岂能在堂堂通判大人面前如此淡定?!

不说别的,看看眼前顾宝伦模样就知道父亲大人平时的威仪有多大。

“聂青云,我早晚会戳穿你的!”霍轻盈嘴角微微一撇,不留痕迹地对着聂青云露出一丝蔑笑。

此刻,看聂青云很不顺眼的还有周氏。

周氏出身大户人家,当然看不起像聂青云这样的小门小户。

对于她来说,女儿貌美如花,又这么有才华,找对象当然要找一个人上人的乘龙快婿,最起码也要门当户对。

可是聂青云呢,父母虽然都是大家族出身,却被逐出门墙,说白了就是无身份之人,如今在那南阳郡更是耕田种地为生,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贱民。

当然,周氏出身大户,也是读过书的,也知道“莫欺少年穷”是什么意思。

不过怎么看这聂青云都不像是那种未来能够一飞冲天的人物。

长得也很普通,皮肤有些黝黑,五官有些清秀,仅此而已,与那些洛阳城鲜衣怒马挥斥方遒的俊朗少年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越看聂青云,周氏就越觉得碍眼。

“这种人怎么能做轻盈的夫婿?想必轻盈眼界那么高,也不会看上他!反过来说,假如轻盈真的鬼迷心窍,我也自有办法将这桩婚事给毁掉!”

作为一家之主,霍仕元哪里知道妻子和女儿各自想法。

他观察了一番聂青云,觉得这少年虽然其貌不扬,却很是稳重,多少也算是个优点。

“你父母身体可好?”

“很好,多谢霍叔叔关心。”

“我已经十多年未曾见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你两岁时候,那是你恰好得了豆疹,你父母千里迢迢带你来洛阳求医……”霍仕元叹息一声,“那时候你尚小,当然不记得此事,而轻盈恰好也是那年出生……”

“老爷,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你提那些做什么?既然青云今日来此,你我应该开心才是!”周氏生怕霍仕元顺势提到那年定娃娃亲的事情,忙出言打断道。

霍仕元“哈哈”一笑:“说的对!今天聂贤侄到来,我应该开心!”

说完,霍仕元让聂青云不要再站着,找个位置坐下,又让佣人上了茶水和点心,在很是温馨的气氛下,开始了聊家常。

顾宝伦还站在原地,见霍仕元不发话,也不知道自己该继续站着,还是找位置坐下。

幸好还有周氏关心他,顾宝伦这才找个座椅挨着聂青云坐下。

霍仕元询问了一下聂青云家里的大致情况,尤其详细询问了聂青云父亲聂怀安如今的状况。

当得知聂怀安与妻子萧玉屏男耕女织在南阳郡务农为生时,霍仕元叹息说,聂怀安天生大才,只可惜生不逢时,倘若当初他没有离开聂家,莫说小小的一个南阳郡,即使京城也不一定能容得下他这条卧龙。

旁边,周氏见自己丈夫把那聂怀安夸得更花似的,好像天底下绝无仅有,就心中鄙夷,心说,倘若真那么厉害,就不会一辈子种地,让自家儿子大老远跑这里来打秋风!

霍仕元在夸赞完老友聂怀安之后,忽地话题一转,问聂青云如今功课怎样,经史子集哪方面有独到心得?

聂青云就说自己闭门造车,很多东西都是跟着父亲学的,也没好好去过书院,这次来洛阳就是想要进入“白鹿书院”进修。

听聂青云想要进入“白鹿书院”,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包括霍仕元在内,四人一起望着聂青云,表情各异。

霍轻盈和顾宝伦两人是一脸诧异,他们没想到聂青云竟有这样大的野心,想要进入白鹿书院与他们做同学。

霍轻盈甚至想,聂青云这样做是不是想要借机追求自己?毕竟近水楼台好得月。

顾宝伦也是这个心思,认为聂青云这厮心思险恶,明明对霍轻盈别有所图,还装作满不在乎样子,真是卑鄙!

霍仕元和周氏两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在周氏看来,聂青云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鹿书院是什么地方?

大齐国四大书院之一!

能够进入这样高等学府的,不是王侯将相官宦人家的子弟,就是富甲天下大富人家的子女,再不济也是少年成名的才子,或者被当代鸿儒举荐的得意门徒。

怎么看聂青云这几个条件都不沾边!

“就你这样,还想要进白鹿书院?做梦吧!”周氏冲着大言不惭的聂青云暗暗鄙视了一下。

霍仕元也觉得聂青云没那个资格。

横看竖看,聂青云都太普通了,甚至普通到掉渣!

不过霍仕元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可有人举荐?”

“没有!”聂青云回答的很干脆。

“你在乡试名次是……”

“一百多名。”

“呃,一百多名……”霍仕元有些哑然。

旁边,周氏,霍轻盈以及顾宝伦却都忍不住嗤笑起来。

霍仕元见聂青云面不改色,心说,看起来这个贤侄当真是闭门造车,不知当今科举竞争是多么激烈---乡试一百多名,即使前十也不一定能进的了白鹿书院!

霍仕元此刻对聂青云业已有些失望,没才没貌,家庭背景又……现在还这么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倘若轻盈真的嫁给这样的人,那以后的日子……哎!

一声叹息!

霍仕元心中开始有了纠结,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只好抖抖衣袖端起面前茶水,故作姿态优雅地细细咂品。

这时---

聂青云冒出一句:“所以还请霍叔叔帮忙举荐!”

“噗嗤!”霍仕元一口茶水喷出。

心想,“吊毛啊,我虽然是洛阳通判,却也不是万能的!想要进白鹿书院人脉关系不说,还要花费一大笔钱!”

幸亏周氏眼疾手快,赶忙掏出丝巾帮他擦拭。

霍仕元也发觉失态,忙接过丝巾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尴尬道:“水太热,水太热!”

热个鬼呀!

聂青云拱手作揖:“霍叔叔,讲真,此事可是很难办到?”

霍仕元:“……?!”

表情稍微楞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毕竟那白鹿书院不是一般的难进。”

旁边周氏撇嘴道:“岂是难进?那白鹿书院可是最高级别的学府,不要说你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官宦人家子弟,也不一定能进得去!”

聂青云笑了,脸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十七岁的少年,他抱拳说道:“既然这么难进,我也就不勉强霍叔叔帮忙了。”

周氏撇嘴:“你到有自知之明!”

霍仕元当即以袖遮脸,厚脸皮道:“贤侄聪慧如斯,我竟无言以对。”

“霍叔叔莫要夸我,我会骄傲的!”聂青云摸了摸鼻梁“嘿嘿”一笑。

霍仕元却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瞎扯,忙顾左右而言它道:“咦,气色昏暗,没想到天色已晚!贤侄,不如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

见丈夫要留聂青云在此住宿,周氏急了:“这不太好吧,青云虽然不是外人,但毕竟是男子,而我和轻盈又是女人家……这,住着不方便!”

旁边顾宝伦眼珠子都急红了,忙附和:“对对对!不方便!很不方便!”

霍仕元也觉得这话有理,他为人一向古板,最注重清誉,万一自家姑娘和聂青云那个啥,传了出去可就坏了名节。

“你们这样说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

不等霍仕元把话说完,顾宝伦忙道:“不过我和聂兄一见投缘,恰好附近有一座寺庙环境很是清净,斋饭也不错---我想要邀请聂兄一块过去住宿,也好秉烛夜谈!”

“哦,是吗?”霍仕元喜道,“如此以来倒是好事儿!”

回过头,霍仕元看向聂青云问道:“聂贤侄,你看如何?”

聂青云笑了,扭脸看向顾宝伦道:“不知是哪所寺庙?”

顾宝伦嘴一咧:“兰---若---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