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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你的能量超乎你想象
2022年6月6日，星期一。
H省，冰城，平房工业区。
看着眼前这片白色建筑群，再次跟手机里的面试短信核对，齐羽轻轻点了点头。
巴拉巴拉能量科技有限公司，是这里没错了。
网上关于这家企业的信息很少，只知道跟科技和保健品有关。
齐羽知道这个行业的水很深。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扫地机器人到电动轮椅，从机械外骨骼到智能无人机，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创造出无数就业机遇。
更重要的是，高科技产品利润很高，相关行业待遇更好。
作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这正是吸引齐羽的地方。
门卫室外面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人，漆黑的小眼睛精光四射，一张三角脸又细又长，不等齐羽开口，那人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齐羽刚露出错愕的表情，那人就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说完不等齐羽再说什么，大步流星朝里面走去。
厂区很大，少说也有几十个足球场。规划的很整齐，行政楼正对着大门，左边是生产车间和仓库，右边是职工宿舍和食堂。
行政楼前有一座花坛，盛夏时节，百花争艳，蜂飞蝶绕，好不热闹。
花坛正中有一座音乐喷泉，看着那翩翩起舞的水花，齐羽心头也冒出一个念头。
这一行果然赚钱。
一路上中年人都很沉默，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好在天气炎热，对着张冷脸倒也能降低几分烦躁。
电梯在四层停下，中年人并没有继续领路的打算，随手向左一指，语气中除了冷漠还多出一股敌意。
“最里面那间，他等你很久了。”
齐羽点点头，转身朝里面走去。
墙上每隔两米就是一副手绘油画，齐羽刚想称赞对方品位不错，仔细一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家界，虎跳峡，箭扣长城，玉龙雪山，伊犁草原，月牙泉...
如诗如画的背景下，四个人摆出各种浮夸的造型，每一个都比身边的更滑稽。
平心而论，这些画用料考究，笔法精湛，人也都十分养眼。
只可惜全是Q版。
齐羽来到门前，门自动打开。
光线明亮的刺眼。
眼前所见，色彩斑斓，宛如印象派艺术馆。巨大的落地窗前是长达四米的欧式浮雕桌案，炫目的白金纹章仿佛凡尔赛宫同款。
一个长得三分雅痞七分帅气的中年大叔，好似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般，端坐在威严华美的高背椅上，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
四目相对，齐羽顿时感到一阵目眩神迷，仿佛被卷入一片云与雾的海洋，天旋地转，不辨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个充满磁性的浑厚声音响起，他才再次恢复了意识。
低头一看，他已经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
“别紧张，我叫林羡鱼，是这儿的老板，给你三分钟，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齐羽在心中宽慰自己，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导致刚刚精神恍惚，并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深吸一口气，他尽可能平静的道：
“您好，我叫齐羽。
1999年9月19日出生于QQ哈尔。
身高一米七九，体重七十公斤。
H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
在校期间成绩良好，无不良记录。
普通话一级乙等，英语六级，六级口语等级A。
有反假币证，会计上岗证，银行从业资格证和红十字救护员证。”
叙述到此戛然而止，林羡鱼愣住了。
“完了？”
齐羽点点头，“嗯。”
林羡鱼眨眨眼睛，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你连红十字的证书都有，为什么不考个计算机？”
“考了，没过。”
林羡鱼倒吸一口凉气，双方进入大眼瞪小眼环节。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林羡鱼猛地一拍桌子，“好！我就喜欢诚实的年轻人！”
说完，他拿出一本合同，递到了齐羽面前。
“签字吧，签了你就是正式员工，明天就来上班！”
这下轮到齐羽惊讶了，他皱起眉头，疑惑的翻开合同，只看了一眼就险些跳起来。
薪酬待遇那一栏白纸黑字的写着：底薪一万，业绩提成20％！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业绩提成是怎么回事，可就凭他的学历和经验，刚入职就底薪过万，这简直比童话还要梦幻！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齐羽从小就确信这一点，他将合同放回原位，而后平静的抬起头。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毕业生，为什么贵公司会如此慷慨？”
林羡鱼眉毛一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和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的能量超乎你想象！年轻人，你远比你想象的更加优秀，只是你不敢相信罢了。
你以为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刚才的自我介绍吗？不，我们做过细致的调查，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才！与其说我们慷慨，不如说你的薪酬由你的价值决定。”
看着齐羽那满头雾水的表情，林羡鱼咧嘴一笑，继续解释道：
“全国有九百万应届生，仅这个城市就有十九万七千四，男生超过十万。符合形象标准的有一千，符合气质标准的只有一个。
说得直白一点，一千个帅哥里面阴柔的占了八百，余下两百个又有一半身材不够高大。
同时满足阳光俊朗，帅气挺拔本就难得，气质呆萌可爱、性格老实木讷的只有你自己！
年轻人，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签合同吧！”
齐羽再次深深地皱起眉头，呆萌可爱，老实木衲，这真的是在夸他吗？
感受到齐羽的疑惑，林羡鱼眼中光芒一闪，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年轻女孩儿喜欢长得好看又有点坏坏的男人，比如我。而上了年纪的刚好相反，她们更偏爱长得好看又踏实可靠的，比如你。
本公司主打理疗和保健产品，主要客户就是中老年人，尤其以女性居多。稍加练习你就会成为王牌销售员，你将轻而易举的让她们把毕生积蓄都掏出来。
拿当下最火的产品举例：
每个月998，一个疗程六个月，三个疗程见效，假设你每天促成一笔订单，按照20％的提成，你的月薪就是107784，你90％的同学一年都挣不出这个数！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我相信你有更大的潜质，能够为公司创造更大的效益。
怎么样，心动了吗？
心动就签合同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合同，齐羽的心脏疯狂跳动。
月薪十万啊，签不签？
第二章画像
眼看齐羽握着笔还在犹豫，林羡鱼像打了鸡血一样狂热的喊道：“签吧！签字吧！你的未来钱途无量！”
他本想用这种方式冲垮这个年轻人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可没想到，齐羽手中的签字笔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目光呆滞的坐在那里，如遭雷击一般。
“钱途无量”这四个字让齐羽猛然惊醒，这是他奶奶生前对他说过最后的话。
尽管他有时候也会无奈的想，奶奶说的会不会是前途无亮...
可不管怎么说，这四个字都瞬间开启了记忆的闸门，让往事的洪水宣泄而出。
齐羽是奶奶带大的，最亲的人就是奶奶，他记得很清楚，奶奶没生病以前健步如飞，像风一样率真直爽，洒脱开朗。
可是七十二岁那年，一场恶疾让老人瘫痪在床，为了让她重新站起来，家人尝试了一切手段。
理疗仪、保健品、针灸、磁灸、药灸、推拿、按摩、药疗、气功...
所有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家里的保健品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可老人的病不仅没有一点好转，反而愈发恶化，起初还能自主交谈，到后来连眨眨眼皮都相当困难...
老人走的那天，齐羽一直握着她的手，整整七个小时，直到手心再也没有温度。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过了很久很久，可对齐羽来说，他的天空有一半永远是灰色的。
坦白的讲，齐羽非常想要那十万月薪。
有了这笔钱，他可以香车豪宅，衣食无忧，四十岁就能开启退休模式，佳人相伴，纵情四海，任这个世界风雨飘摇，他的财产永远在增值之中...
更重要的是，当他在享受生活的时候，他的同学、朋友、同龄人还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他可以永远站在荣耀的金字塔尖，以胜利者的姿态出席每一场同学聚会，尽情享受别人的羡慕和嫉妒...
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个叫林羡鱼的男人说的是对的。
这个世界很公平，只要你能在任何一个方面出类拔萃，你就一定能获得远超同济的奖励。
背景、出身、智商、学历、才华、见识、品质、情操、道德、体力...
美貌和任何一张牌搭配都是王炸，这一点男女通用。
在这个信息高度流通的时代，长得好看真的可以当钱花！
尽管呆萌木讷都成了优点，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齐羽很清楚自己是个异类。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合同就摆在那里，拿起笔签上字，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拥有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一分钟过去了，齐羽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个钱合理合法，他也知道这笔钱能给他带去什么，但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半边灰色的天空，一攥紧拳头就能感知到那双没有温度的手。
他挣不了这个钱。
他不想让别人的天空也变得灰暗，让别人也掉进毫无希望的痛苦深渊。
人是万物之灵，应该有尊严的活着。
在还能走动的时候享受生命，该吃吃该喝喝，该消费就消费，该唱歌就唱歌。
而不是一味的省吃俭用，对自己永远是最差的，直到绝症晚期才病急乱投医...
生命有无数种活法，有人跨越千山去看那星河滚烫，有人跳进火海等待冰雨降临。
他知道这是条康庄大道，一直通往财富彼岸，可惜铺路的地砖里有他亲人的墓碑。
“年轻人，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要不了三年你就会后悔！”
“三年吗？坦白说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除了傻瓜，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那就签字啊！”
齐羽摇摇头，笑着站了起来。
“我确实后悔了，但年轻的时候，谁没做过几件疯狂的傻事，留给余生去后悔呢？”
眼看齐羽转身就要离开，林羡鱼明显慌了神，他猛地站起身，大叫道：“等一下！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商量！什么都可以商量！”
齐羽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羡鱼那考究的衣着和奢华的办公室，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腼腆。
“你知道，我是QQ哈尔人，我们那的人虽然很穷，可我们有自己的原则。凡是我们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顿了顿，他的笑容变得温暖而灿烂，“很高兴认识你，祝你一切都好，再见。”
愉快的穿过走廊，眼角余光从那些油画上掠过，齐羽突然产生一种错觉。
他仿佛误入了JK罗琳笔下的魔法世界，油画里的Q版林羡鱼正对着他笑。
电梯门无声开启，露出黑衣人那面无表情的脸。他伸出苍白的指尖，在数字一上轻轻一按。
下一秒，电梯不降反升。
咚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五层。
门还没开，一股刺骨冰寒已经从门外传来，齐羽和黑衣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电梯门开，寒气更甚，一位冰山美人映入眼帘。
浅白金色的短发，英气逼人的脸，波光粼粼的眼眸，两滴泪痕还未消散。
冰蓝色紧身裙宛如龙鳞般璀璨耀眼，挺拔丰盈的曲线仿佛来自二次元。
黑衣人低头不语，齐羽则心头一颤。刹那之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音符轰然作响，化为一句古老的诗篇。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四目相对，齐羽瞬间进入了呆萌状态，仿佛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尘世间一切倾城之美、不可方物统统烟消云散，整个世界只剩下迷离的月色和清冷的雪山。
恍惚之间，仿佛有人在呢喃。
“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下一刻，女孩眉头皱起，目光化为两道利刃，将一切镜花水月轰的支离破碎。
齐羽红着脸看向一边，这一看不要紧，他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一副画像。
斜对面的墙壁上，一位笑容和蔼，神态慈祥的老妇人端坐在碧玉般的石座上，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
她满头华发宛如银河般璀璨夺目，睿智的双眼不仅没有丝毫浑浊，反而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强大力量。
被那充满期许的目光注视着，齐羽的心脏猛地一阵收缩。
他认识这个人。
这是他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