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碗水
莽莽群山连绵千里，苍山只是其一，翻过苍山便有一条大湖，湖中有座岛，依山傍水间，听涛阁建在这里。
这座大湖足有百余里，湖水清澈，鱼泽丰厚，鸟禽数目繁多。
常常有山民来此打鱼，所获之鱼一半交给听涛阁另一半才能带回家。
天空湛蓝，碧波如洗，微风拂面，阵阵翠樟如那湖面一样荡起涟漪。
一片新嫩叶子，抵不住风的诱惑，飞上高空，展望世间的美好。
只是，风势太大，仅仅飞了十余米，便开始向湖面落去。
岸边戴斗笠钓鱼的老翁刚好有鱼上钩，却不见他如何用力，湖面便裂开一道口子，一条五尺来长的锁龙轩紧咬着鱼钩，带起水波，到了岸上。
老翁手起，有一道银白色的光束落在锁龙轩闪烁着光泽的鱼纹上，这条锁龙轩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两边的鱼鳃还在贪婪的呼吸着，整条身子一动不动，任凭风吹尘落。
那片落下的新叶，却因为一道奇怪的力量，重新带入高空，眼看就要飞向地面，落地生根。
可是，却在此时，一道响彻天地的巨响，震颤着整座天地，新叶被那股震力，改变方向，又一次向沸腾了的湖面飞去。
一旦落入湖水中，它便会被水浸泡，腐烂，自此在没有余生。
老翁再不去理会那条锁龙轩。
只是对着这座大湖，说了一声：“定！”
一声起喝，大湖再次恢复平静。那片新叶，也被接引入地面，安详的等待下一生。
老翁眼神锐利的望向苍山，轻语道：“有麻烦了！”
一样的语气，却是出自两位气质决然不同的老人之口，虽然隔着一座苍山，但都意识到了麻烦的降临，却不知以为的麻烦又会是什么。
一道光自天边而来，很快便落在老翁身边，却是一道亮丽的倩影。
女子容颜俏丽，有着一股威严。
而她正是听涛阁阁主，沈妍儿。
修行不知岁月，但是想要身居高位，还是要看资历的，沈妍儿天赋出众，毕竟年轻，本没有机会，却因老翁一句“我看行”便顺理成章的做了阁主，自此在没有人反对。
“不要担心，这里是大虚”老翁淡淡说着，眼神却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苍山。
“派些内门弟子去瞧瞧？”沈妍儿愁眉舒展，放松下来，显然很信任老翁。
“不用，只是云梭坠落。派些外门弟子瞧瞧就行，有所收获固然好，没有收获，也可以历练弟子。毕竟那座山还在，有价值的东西也轮不到咱们听涛阁“
老翁虽是这样说，但是沈妍儿还是从他表情上察觉到一丝慌乱，只是她又觉得这种想法本就不该有，云老来自山里，便没有人赶招惹，又哪来的慌张呢？
沈妍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她离去后，老翁将锁龙轩放生大湖，而后径直走向苍山。
山民朴实淳厚，那声巨响余温并没有在山村维持太久，便都纷纷忙碌起春耕。
整个山村都在为春耕而忙碌，只有爷孙仨住的那座小院依旧不被喧嚣所染。
一道风吹进院落，洛秋一眼看去，悚然一惊。
一位白袍道士，轻轻踏进院落，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哥，讨碗水喝”年轻道士打量一番洛秋，率先打破沉默。
一阵慌乱过后，洛秋才从突然而至的道士身上觉察到一丝人间味，没应答，转身去取水。
道士目光从洛秋身上移开，因为院里的老人醒着，看了他一眼。
“不请自来，视为贼。你不该进来”老人说道。
道士有些惶恐，两袖合开，双手作揖，一拜再拜，三次之后，诚恳说道：“对不起”
老人沉默，不是因为这句对不起，而是这三拜让他想起很多往事。
老人再一次睁眼，洛秋把一碗水递给道士，后者一饮而尽，毫不拖泥带水，这幅画面，很美。世间在珍贵的画卷也没有以苍山为背景，忙碌的山村为辅的这张定格住的道士饮水的画面更能打动人心。
老人感觉有些可惜，但还是无情的说道：“你不该来”
道士将碗递给洛秋，低下头，作揖说道：“先生，打扰了。我这便离去”
离去时，道士把随身携带的袖袋交给洛秋，算是还了那碗水。
洛秋见道士落寞的背影，忍不住说道：“老头你又犯得哪门子病，人家只是要碗水，不用这么冷漠”
老人瞥眼孙子，又闭上了眼。
此时，道士将要出门，却又一次转身，老人虽然闭着眼睛，但年轻的道士还是作揖，同样是那句对不起。
“犯了错，想要弥补想要还清，到最后才发现，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
年轻道士，悠悠一颤，身形不稳，还好手搭在了门沿，不至于跌倒。
年轻道士失落的离去。
这个人身上有故事。
洛秋打量一下袖带内的玉脂瓶，诚惶诚恐的说道：“这么珍贵，不该收下”
老人淡淡说道：“他欠咱家的”
“不就一碗水吗？老头，这瓶子可是羊脂玉做的，里面的东西一定更加珍贵，哪里是一碗水可比的”
“十几年白教你了，他的东西再贵也没咱家一碗水贵。”
真是个倔老头。
洛秋不想与爷爷理论，想要追出去，还了袖袋。
“站住！他身上有妖气，你不怕？”
妖气？他是妖族！
能化身成人，最差也是妖将，洛秋很小的时候就有击杀妖将的梦想。
所以，他把袖带丢到地上，飞跑着拿起那把砍柴的斧头，向外跑去。
颇有些埋怨爷爷，不早些告诉他真相。
“站住！就凭你手里的烂家伙，也想以卵击石，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拧得住大象？”
“他是妖族啊！”
“咱爷孙还有这个山村，有谁留得住他，你想死，别拉着大伙一起死。赶紧收起袖袋，以他的实力，里面的东西，一定差不了。”
“老头，他是妖族！”
“人有好坏，妖族就一定都是坏蛋？”
“他是妖族！”
“当年我就是因为爱管闲事，所以才落得这样，所以不要多管闲事，多事的人，下场都很惨的。”
“老头，你有事瞒着我们，我哥走了，现在就咱俩，赶紧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洛秋打小就怀疑爷爷有事瞒着他，但不管他如何问，都问不出什么，这也让他愈发怀疑爷爷的身份。
“我刚说了，多事的人，下场都很惨的。小小年纪，知道那么多事干嘛。”
老人冷冷说道：“想死啊！”
爷孙俩喋喋不休的在院子里争吵着，而在山村外的年轻道士，却望着小院的方向，喃喃说道：“陈师您始终走不出自己的心结，如果您愿意，这座大虚谁敢动我们这一脉？青山哥也不会因此伤了经脉，失去了眼睛。所以，我会为您问问这座山，问问那个人，为何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