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姬凌雪
金水镇
皎洁的月光下，青褐色的大门外，立着两道拉得长长的人影，冒着寒风，怔怔望了那对铜像门环出神。良久，终于探出冻得通红的手指去捏住，重重敲打门板。
“砰砰砰。”
片刻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半仗宽的缝隙之中，走出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厮，斜了眼漫不经心地瞥着那不速之客。
“哪里来的乞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憔悴的脸上挤出一缕笑容，伸出那双满是茧子的粗手，陪笑道：“知道，知道，今日若不是为了我这闺女，不然给小的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来叨唠吴老板。”
说完，伸手向背后轻轻一扯，一个娇小的身影顿时被他拉了出来，在微弱的月光下，勉强能看清那身影的面容。
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
小厮大喜，心中的不悦一扫而空，快步上前拉着中年男子就往里拽，“原来是姬老哥，快快请进，老板就在里面等着二位呢。”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男子又是两声陪笑，连忙拉着小女孩往里走。
“爹爹……”小女孩低低唤了一声，挣扎着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清脆得如风送浮冰。
中年男子一边抚摸着小女孩的秀发，一边安慰道：“雪儿别怕，爹爹带你去买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小女孩摇摇头，轻轻的笑了，笑得那样甜，如如花一般绽放，仿佛春天的阳光一样让人感到温暖。“雪儿不吃，爹爹还是把买桂花糕的钱留给弟弟看病吧。”
中年男子的心“咯噔”一下，抓住女孩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抖，痛苦的闭着眼睛，嘴里微张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得出口。
“磨磨唧唧的，还不快进来。”小厮不耐烦的催促道。
“来了，来了。”中年男子心里一横，最终还是决然地走了进去。
穿过青花门，一路西行，偌大的四合院中除了一个花园之外，全是清一色的古藤，在月色的照耀下，看上去别有一番意境。
然而这样的美景，中年男子却提不起一丝兴趣，他只是攥紧破旧的衣角，低着头，默默的跟在小厮背后，心里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不一会儿，在小厮的带路下，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阁楼面前。
“你们先在门外稍等，容我进去通报一声。”说完，小厮麻溜的钻进屋子里，只留下父女二人静静等候着。
中年男子不喜欢夏天，因为夏天的夜晚很吵，吵得让人心烦。但此时，他多么希望听见两声虫鸣、或者鸟叫。
可惜……周围很安静，安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雪儿别…怕……”中年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听那语气，倒像是为了安抚自己心中不安的情绪。
“嗯。”小女孩轻轻的应了一声，她转头看向父亲，她不明白这么冷的天，父亲的额头为什么会冒汗。
很快，小厮就从阁楼里走了出来，说道：“进去吧，老板就在里面。”
中年男子也没拘束，壮着胆子往屋子里走去，一推房门，顿时就看见坐在凳椅上的胖子。
此人就是金水镇的富商——吴春来。
在他的身边站在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眸中神芒流转，犀利刺目，如同盘旋在天际的苍鹰。
“吴…老板。”中年男子佝偻着身子低声吞吐说道。
吴春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搭理中年男子的意思，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目光放在旁边的小女孩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抬头看了一眼，害怕的向父亲身后移动两步。
中年男子见状，心里一急，立马上前打圆场说道：“这孩子名叫雪儿。”
“我问你了吗？”吴春来提高了音调，脸色有些不悦。
中年男子顿时闭口不言，汗不敢出，生怕惹怒上面的人不高兴，用手碰了碰小女孩的胳膊，用着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快说啊！雪儿。”
小女孩向后躲了躲，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里油然而生，过了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姬凌雪…”
闻言，中年男子顿时松了口气，唯唯诺诺说道：“吴老板，你看……”
吴春来摸着下巴满意的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几锭碎银，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说道：“虽然你比约定的日子迟了两天，但我吴春来也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讲究以诚为本，这是二十两，董老哥你点点。”
“不用，不用，我信得过吴老板。”中年男子来到了吴春来的身旁，慌乱的抓起银子就想离开。
没等他走两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我说姬老哥你也太着急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至少也得把卖身契签了再走吧。”吴春来漫不经心端起旁边的茶杯，朝大汉使了一个眼神。
这时，大汉递给中年男子一张纸和笔，犀利的眼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中年男子吞了口唾沫，颤抖的手指提起那只毛笔，与之同时，他用余光扫了后边一眼。
只见小女孩满脸震惊的看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在等待着，等待父亲的动作，
中年男子闭着眼，握住笔的那双手突然变得沉重起来，面对黑白的纸张，怎么也下不去手。
“还等什么？你等得起，你儿子的病却等不起，在这乱世中，女儿与儿子，你选哪个一个，不需要我多说吧。”
中年男子的眼睛里突然腾起淡淡的水雾，想到此刻躺在床上饱受折磨的儿子，咬紧牙关，飞快的写字画押后，急匆匆的转身想要离开。
“爹爹……”
小女孩的声音细不可闻，很是僵硬，甚至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感。
听到这轻声的呼唤，中年男子愣了，仅仅只是停顿一下，他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猛然加快了步伐。
“爹爹。”
小女孩的声音徒然加大几分，她拼命的向前跑去，但没跑几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
她使劲挣扎，多么希望父亲能停下来，颤抖的小手想要牢牢抓住父亲的衣角，但父亲的背影在手指的缝隙中越来越远。
伴随着一声冰冷的巨响，门关了……
她的小手僵硬的停留在半空中，眼泪落下来，成串地滴在地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她用力擦着，使劲擦着……她使劲咬住嘴唇，强抑制住心中巨大的悲痛。
吴春来坐在大殿之上，得意的看了小女孩一眼，说道：“你父亲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明白吗？”
小女孩神情恍惚，眼角挂着泪珠，不闻不问，脑海里仿佛还没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哟！有脾气，耍点小脾气是好的，但你的脾气就不应该发泄在主人身上。”吴春来朝身旁的男子招了招手，“大牛，你去调教一番吧。”
“好的，主人。”男子缓缓的站到女孩身前，俯视着她，嘴角划过一丝残忍的狞笑，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去。
“慢着。”
就在吴春来说出口的瞬间，男子的手生生顿在半空，距离女孩的脸不过两厘米。
吴春来淡淡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别打脸，如果破了相就不值钱了。”
“是，主人。”男子慢慢的收回手掌，从身后掏出一根鞭子，扭了扭脖子，身体里的骨头被他弄得“咔咔”作响，狠狠的甩了一下她。
庞大的力道让小女孩的脚步不稳，跌在地上，同时衣服上出现一道鲜红的窟窿。
还没等她站起，又是一鞭狠狠的落在她身上。
一鞭又一鞭……
但女孩一声不吭，她始终撑着身子，目光死死盯住吴春来。
“啧啧啧，你看，多么凶猛的一只小老虎，这种目光简直就是想把我整个人吞食下去。”吴春来道姬凌雪的身旁，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遗憾的说道：“不过，来到这里，再凶猛的老虎，我也会让她变成温顺的小猫咪。”
这时，姬凌雪动了，芊弱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在吴春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啊……”吴春来的整张脸扭曲，经受着莫大的痛苦，大叫道：“快快……赶快把这小畜生的嘴拿开。”
大牛见状，心里一着急，用鞭子使劲的抽在眉清身上，但姬凌雪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管大牛怎么抽打她，她还是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
大牛没办法了，扔掉手中的鞭子，一声大喝，一脚踢在姬凌雪的肚子上，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哪里经得住这样势大力沉的一脚。
“嗯……”闷哼一声，眼睛睁大，巨大的疼痛让她松开口，蜷缩成一团，鲜红的血迹从嘴角划下。
“妈的，这小畜生属狗的吗？”吴春来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指，怨毒的说道。
“主人，要不要把她处理了？”大牛面无表情的提议道。
吴春来转动着眼珠子，不在思量着什么，“不用，把鞭子拿给我，我要慢慢的折磨她，我会让她哭着喊着来求我，我会让她后悔今天的举动。”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