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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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州,灌江口,二郎庙位于灌州水流向西北偏折的折冲正心,紧邻江畔,香火甚是鼎盛。

堂上二郎真君的显圣之身,将一把折扇半开半合,冷不丁地朝自己额上一拍,大呼道:

“哎呀,瞧我这脑袋,那瑶池彩凤,常伴王母身侧,说他们是王母的干儿子,也毫不夸张,如此身价,又怎么会屈尊驾临这小小的灌州之地,想来那江心龙冢的凤鸣之音,必有蹊跷。”

那真君抓耳挠腮,表情夸张,一双大眼东瞧瞧,西看看,宛如一头突然成精的猴子般,让人放眼望去,满目尽是逗比,与他堂堂仪表,极为不衬。

那土地见状,目瞪口呆,显然大大出乎意料,可是,在堂堂二郎神面前,他的地位实在太过低微,当下只沉肩坠肘,埋首对那二郎神道:

“真君明鉴,小神以为,那龙冢之内必藏奸佞,还请真君速速调兵遣将,予以缉拿,以免夜长梦多,万万不可容那妖物自由生长,为祸三界。”

这时,那灌州城隍爷终于缓过神来,连忙附和那土地道:“正是,正是,还请爷爷速速出兵,速速出兵。”

杨戬闻之,露出大大讶容,将手中折扇向前一挥,指着那城隍道:“哦?你也知道?”

那城隍脸色一变,拱手道:“爷爷有所不知,有所不知,小神身怀灌州护城差使,却因这灌州城,傍水而立,手下难免多有水鬼,黄仙,小神便听这些精怪回报,称月前那灌江岸上曾来了一位无名上仙,神通广大,骄横跋扈,只一合便将那龙宫太子锤成肉泥,后来,那散仙被灌江水族追赶,误入江心龙冢,生死不明,原本,这三界之中,素有隐身得道之贤,有此一人,想来也没有什么稀罕,可是,不期几日之后,竟有信传来,皆言那无名散仙竟是出自传说中的天门,而且言之凿凿,有若亲身逢会,让小神不可不心生防备之心,这才与土地联袂而至,还请真君大人裁断。”

“天门?”杨戬小心翼翼地接道,“不知竟是哪方天门?是增长天王镇守的南天门,还是你我上空,由持国天王守护的东天门?“

见那城隍爷突然张大嘴巴,不敢答话,那杨戬又道:“难道竟是四大天王亲自临凡作乱?“

那城隍爷心神皆惊,摇头苦笑道:“真君说笑了,许是小神词不达意,对各位尊神稍有误导,小神所说的天门,并不是上界四方天门,而是在三界中,从来都被引为秘闻传说的天门,正是世有天门的天门。“

“哦?竟有此等事?“

这时,听见世有天门,那二郎神突然来了精神,双目睁圆,就连额上那只凤目,亦是隐隐生光,一个起身站立,杨戬突然一个箭步,瞬移至二人身后,又一个急急转身,指着那二人脊背道:

“二位仁兄,今日之言,可是句句属实?“

那二人当然不敢转身回话,听见二郎神移到背后言语,登时汗毛根根倒竖,冷汗直流,转眼间,就将全身衣襟浸透,可是,二人全不在乎,只是齐声大呼道:“真君面前,小神不敢有半句虚言,不敢有半句虚言。“

杨戬正声道:“若是有了,又当如何?”

那二人魂飞魄散,又是齐声颤音道:“小神万万不敢,小神万万不敢,对真君大人,若有半句相欺,小神愿五雷轰顶,永世不入仙籍,还请真君大人,能以黎民苍生为念,出手讨伐妖邪,还我灌州一世太平。”

“唰”地一声,听这声响,应是杨戬突然将手中折扇打开,只见寒光闪闪间,沉沉杀机顿现,黑雾绵绵,竟是失了几分仙家体面,那土地爷,城隍爷,心下大惊,寒意凛凛,顿时生于脊背之上,继而传遍周身,不过几息间,便是来了个通体的透心凉,让人看了,心生几分诡异。

“如此,尔等这便去吧,至于那灌江江心处,无论是何方神圣潜伏此间,修何等道,慕何处仙,有我七兄弟在此,断然不会让其染指灌州大地,尔等大可回禀玉帝,就说杨戬素来自负,自那年看在观音大士金面上,出手为天庭降服妖猴,已然全了甥舅之情,加之千余年来,杨戬闲散已极,早已听不得他人差遣,还望玉帝行个方便,再不要想起我这个不孝的外甥来。至于尔等,虽是我灌州治下神祗,却与杨戬素无半分瓜葛,此番见礼之后,杨戬只求与二位仁兄,再无相见之期。“

那土地爷与城隍爷见杨戬出言竟是如此决绝,想到他从一开始就以戏谑之言调笑王母,最后又言明对玉帝无情,对血浓于水的甥舅之义无感,当下毛骨悚然,知道眼前这位天庭敕封的二郎显圣真君,分明是在下逐客之令,而且这一逐,只在一瞬间,却明明就是永远,永远不允许天庭众仙再踏足二郎庙。

“还不快滚?“

一声雷喝,又是那张三太尉,手持双鞭,跳将下来,周身杀气甚笃,却不知何时,早已一身戎装。

那土地城隍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只是屁股向后,一点点匍匐后挪,活像两个倒退龟公,直到退至庙前门槛,二人抬脚迈过,才起身直立,对杨戬又稽首唱诺道:

“多谢真君成全,多谢真君成全。“

说完一溜烟化身去了,二郎庙内,顿时又陷入了无边的沉静,只有长明的灯火,不知何时起,又燃起沙沙之音,二郎金身前,常年积满香灰的五足香炉中,三支点燃的灵香上,见三道青烟袅袅升起,不过须臾之间,就在二郎庙穹顶又蒙上了几层氤氲。

“你别说,那杨戬确实生得一副好面相,相貌堂堂,俨然就是三界第一大帅哥。只是,举止之间,却与我印象中的二郎小圣大有不同。“

“正是,正是,这杨戬一身正气,没想到竟是如此傲慢,丝毫不把天庭与玉帝放在眼里,要不是道祖慧眼,早作打算,遣你我下界幻化相激,只怕此番天庭还请不动这位尊神。”

云层万里处,不知何时,从下界飘上祥云两朵,其上见白须老者两位,正是从二郎庙中,脱身出来的灌州土地与灌州城隍,只是,与先前的老态龙钟,声道沧桑相比,二人此刻神清气爽,神采奕奕,言谈举止间,尽是潇洒飘逸,哪里还有半分土地城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