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对酒

叶泠月的手很暖,指节扣在他手面上时,温热的触感非常清晰。

他能感觉到,叶泠月似乎是喝点有些多了,眼神有些涣散,没有聚焦的看着他。

花怜一颗心砰砰狂跳,抬眼看了一下,大抵是今晚的酒太烈,确实后劲太足,花怜只觉头脑开始发热,之前那些“我只套他几句话”、“我绝不多做别的”、“我绝不多喝”统统被跑到九霄云外。

此时的他愣愣地看着叶泠月,明晰的喉结,白皙的皮肤,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气味,还有白日里被他嗑了一下破了皮的嘴唇…他不敢直视,也不敢作何反应,因为头很晕,也看不清叶泠月的眼神。

叶泠月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只觉得花怜抬眼看他的时候睫毛在他的鼻尖上轻轻扫了一下,这一下小小的、甚至都算不上肌肤相亲…

许是迷乱的酒气充斥着他,乱了心神,他头一偏,嘴唇在花怜的耳垂上蹭了一下。

不得不说,花怜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呼吸扫到他耳机的时候,他气息一凝,头皮直发麻。

疯了!

这是花怜在大脑短时空白之后还唯一跳动着的内容,除此之外,全部都被掏空了。

“啪——”的一声,手中的酒坛子应声而碎,酒溅到他暗红色的长袍上,酒气散了一地。

花怜回过神来,眼神恍惚,“你——”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得窗子口传来一声怒吼,道:“好你个死断袖!大晚上不睡觉,你跑阿月房间做什么!你是来偷看的吧!你就说你是不是来偷看来着!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花怜被他这一吼,酒劲儿顿时就清醒了五六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空隙回答。

“啪哒”一声,小门被撞了开来,就见叶鸢带着几名弟子修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把拉开花怜,那力道之大仿佛能一下把他抡飞出船外。

要命了!

竟然是叶鸢!

这祖宗半夜不睡觉,这会儿冒出来了,就跟潜伏在窗户底下听了好一会儿,坐实了他“把持不住”、“惦记他们叶家美色”的名头,这下专门跳出了“铲奸除恶”一样,他有种错觉,今夜定会被这些人乱棍打死扔进这湖里不可。

花怜被他这一拽,头一昏,当下就想吐,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来的时候是你们家小宗主正在浴桶里浸着…起身的时候我转过身去了…我发誓我绝对是闭上眼的!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花怜这么急急解释,倒有些欲盖弥彰。

叶鸢大怒,揪着他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竟然敢偷看阿月沐浴!好你个死断袖!狗胆包天!看我不挖了你个狗眼!”

几名小辈被叶鸢这一吼,震的瞠目结舌,眼神古怪,想看叶泠月又不敢往那看,憋着脸,纷纷骂道:“这、这、这也是能偷看的?!你这还……要脸不要!知不知羞!”

冤枉!绝对是冤枉!

花怜觉得有必要更正一下,否则被他们这一说,自己这“断袖之癖”、“偷窥名士沐浴”、“玷污仙门第一公子”的罪名怕是要给坐实了。

“冷静!其实是你们家叶小宗主…”花怜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他眼前一白,“咚”的一声便倒了下去。

……

花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这一夜他没怎么睡踏实,做了很多很久以前的梦,那些有的已经忘记的梦,此刻想起来就是一团黑的白的混杂的烟雾,让他觉得很疲惫…

他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垂着脑袋,半闭着眼。身下没有颠簸之感,想来已经不在船上了,房间有些陌生,他低头看了下,身上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花怜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手指埋入头发中,心头那股子荒谬又悚然的感觉猛地涌了上来。

他不想出去,非常之不想。

因为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都不在两人的意料之内,不管是“花怜与叶泠月”之间,还是“沈承欢与叶泠月”之间,这些都是他想都不该想的。

他向修仙界老祖发誓,在叶泠月亲他那一下之前,不对,只是蹭了一下,连亲都不算,总之,在“那一下”之前,他对叶泠月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除了觉得这大小姐长得俊美,手指也很漂亮之外,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昨夜的那个举动,花怜不用脑子就能想到,绝对不是出于叶泠月的本意,许是他也喝多了吧。

对!就当都喝多了,撒酒疯吧!

花怜在踏上起床、不起床来回折腾不下十遍,心理琢磨着该怎么和叶泠月问安,正值此时,卧室的门外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声音:“这个姓沈的,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真是个不中用的死断袖,受个凉还能晕过去…”

花怜这才知道,原来昨夜他是晕了过去,他还以为是叶泠月这大小姐怕他说出“叶小宗主非礼的他”而杀他灭口呢!

一少年道:“小叔叔,沈二公子再不醒来,可是要误了回城的时辰了。”

又一少年道:“这怎么办!要不谁进去叫醒他?”

众少年齐声道:“我不要!”以昨日花怜作出“窥伺小宗主沐浴”这样“丧尽天良”、“罪恶滔天”的无耻之事,他们决不敢踏进这间此时只有花怜一人的卧室。

叶鸢的声音又气势汹汹地响了起来:“姓沈的,你再不起来,我就踹门了…闪开!”

花怜一听,毛都要竖起来了,这祖宗他惹不了,正鸡飞狗跳之际,门外顿时没了声音,花怜顾不得查看自己仪态是否得体,反正不得体面的事也做了不少,也不在乎一次半次了,索性靴子都没顾得上穿,冲着木门飞了过去。

门外,叶泠月一身白衣,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静默片刻,道:“穿上靴子,回西江。”

叶鸢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都怪你…受个凉就要死不死的,非得郎中给你瞧…耽误整整一日!”

花怜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叶泠月,冷淡漠然。叶鸢还在碎碎念叨什么,他没有听见去。

船继续走着,水声渐入耳中,花怜躺在船头,享受这重生后的宁静。

后来,他想想,他和叶泠月大约是在七岁那年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