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章 真重生了

见儿子全身发抖,白仁兴还以为白浩感冒加重又发烧了,打起了摆子。当下赶忙起身,伸手去摸白浩额头。

白仁兴收了手,感觉很是奇怪:“你没发烧了啊,为啥又在发抖啊?”

当那只手掌贴上额头,粗糙中带着温热,白浩心里想的不是真遇见鬼魂了,而是怀疑自己是否像玄幻小说想象那般,突然莫明其妙就重生了。

“白浩,你是不是还感觉难受?要不要上街去开点药?”白仁兴搞不清楚儿子目前身体状况,不免有些担忧。

白浩抬手擦去泪痕,有些不好意思:“爸,我没事,可能是刚才做了噩梦……”

“没事就好,这都大半上午了,你一直睡得昏沉,吃饭的时候也没叫醒你。锅里有稀饭和鸡蛋,你自己烧把火热一下。”虽然不明白刚才白浩为啥突然跟犯了失心疯似的,见他这样子真没什么事,白仁兴说完又转身干活去了。

揣着一肚子惊疑,白浩回屋后四处打量一番,上床躺下,开始浮想联翩。

堂屋,厨房,寝室……刚才走过的所有房间,所有的物件摆设,都跟白浩上高中那几年记忆完全一样。

堂屋墙上一张拥军拥属年历画,颜色还有些新鲜,并不像已经张贴上好几年。上面显示的年月,表明他似乎真回到了1991年。白仁兴年轻时当过兵,按照惯例,每年春节前,政府都会给退伍军人派发一张年历画。

头顶上方,还是几根发黑的横梁。几缕阳光,透过屋顶几块亮瓦照射下来,光柱灿灿,其间无数尘埃翻飞浮沉。它们似一群不知疲倦的小飞蛾,不停追逐着那一柱光芒。

在那柱光芒中,白浩似又看到了这一次永生难忘的梦魇。

他醒来后感觉头脑昏沉,浑身乏力又口渴难耐,就挣扎起了床,准备下楼找水喝。

拉开双扇木门,一条腿刚抬过门槛,却看到了院坝那棵菩提树下,那个让他无比思念的背影,如同翻看家里那些泛黄的老照片时,那些无声泪水引发出的怀念。

那时他以为自己尚在梦境之中,害怕又会像过去那样从梦中醒来,急切之下,意念一动就控制身体直扑过去,想一把搂住白仁兴,好让这个梦能延续下去。

没想到,这一搂会搂出一个实实在在的父亲。

白浩躺在床上,往身上各处掐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传来痛感,让他不得不信,自己真是重生了。

床头一口旧木箱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白浩抓起来,就着屋顶透下来的阳光,看到镜子里那张脸真是很年轻。

那张脸,正是白浩18岁左右的样子。

震惊,喜悦,茫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白浩双手捂面,忍不住泪如雨下。

50多岁的心神,再次感觉到青春之身,几十年所累积的一切压抑与辛酸,都在这一刻如烟云般消散了。

一时间,白浩有些痴了,喉咙又泛起一阵酥痒之感,却是烟瘾犯了。

摸一摸身上衣服,白浩发现分文无有。一身衣服既非重生前在西蜀都市报所穿那些,也非前几天似梦中经历的学校那一身,估计是被家里人换下来了。

他一时有些犯难,总不能刚一重生回家,就伸手要钱买烟吧。

当年,父亲白仁兴和大哥白军都不抽烟,这个年纪的白浩更不会抽烟。别人重生时似乎都能带上点什么,而白浩却是一身赤果果的,如同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一段记忆涌现后,白浩看向床边一口上锁的旧木箱,又笑了。

他找来一把剪刀,麻利撬开木箱上反钉的一块铁合叶。开箱后,里面果然有白军的藏钱。白浩数一数,共有30多块钱。

抽出一张5块,又抽了两张1块,白浩将合叶再小心复原,看不出曾有撬动痕迹。

事实上,当年白浩偶有此等小动作,白军又哪会不知,作为大哥,他只是装作不曾发现罢了。这个能考上安圣一中念书的弟弟,让白军觉得挺有出息,出门在外也倍有面子。

家里虽穷,这时已经23岁出头的白军,初中毕业后学了手艺修理自行车,在天池乡老街租房开了修车铺,每个月多少能挣个二三十块钱。

将7块钱装进衣兜,想到自己明明撞上了重生大运,重回34年前这第一笔开销,竟然来得如此不光彩。白浩暗道一声惭愧,想着将来必有千倍万倍回报之时,就只当是暂时借用一下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日子,在白浩过去经历中实在不少。

在蜀都念中专时,进城到书店买书买到忘乎所以,身上一文不剩,他不得不步行10多公里回学校。

甚至,为了省下上厕所的3毛钱,他夹着一泡尿,在陌生大街上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找到一处能免费方便之所。

甚至,毕业刚上班不久,他曾一夜输光白天刚到手的工资,饿了一天半后,才红着脸跟还不熟悉的同事借到几十块钱。

这些糗事,随着这7块钱带来的愧意,不断出现在白浩记忆之中。

“爸,我出去透口气。”跨出门槛,白浩跟白仁兴打声招呼。

“吃了饭没有?”白仁兴抬头,关心着问了一句。

白浩应道:“没啥胃口,等午饭时再一起吃吧。”

“外面风大得很,你加件衣服再出门。”白仁兴说完,又埋头做事了。

“嗯,我再加一件。”白浩低头一看,身上只穿了件破旧毛线衣,就回屋添了件军绿色单衣。这衣服虽有些旧了,却是他此时最好的一件衣服,到现在还没打过补丁呢。

沿着山脚公路,白浩一路上脚步轻快,前方还有一公里多路便是天池乡场镇。

沿途那些河滩地里,已有油菜花零星开放。麦苗长势也不错,绿油油一大片,濡染出无边春色。

显然,这乍暖还寒天气正是初春时节。放眼远眺,天池河一路蜿蜒向东而去,两岸满目苍翠,绿意盎然。

天池山东麓一小片平坝地带,一条狭窄黄土公路穿过天池老街。这三五百米一条老街,青石铺路,临街两侧有数十栋木屋紧紧挤在一起。木骨泥墙,青瓦垂檐,都是蜀西乡下常见的那种老房。

其间偶有几户有钱人家,已拆去老屋,新起了两三层砖混小洋楼。

眼前这天池老街,还是1990年代初那般样子。

天池老街上场口一栋3层新楼,一楼两间铺面开了小卖部,卖些日用杂货。一个十三四岁小萝莉,用红皮筋扎了两根小辫,上身穿天青色碎花薄棉衣,下身是灰黑色直筒裤,正双手捧脸嘟起小嘴,坐在一条长凳发呆。

古小青今天很不爽,姐姐古小月都能跟父母上山挖野菜,她这个整天都坐不住的,偏偏硬被摁在家看店。

“浩哥!”见对面街沿上出现一个熟悉人影,古小青脸上一喜,嘴里脆崩崩一声热情高喊。

“小青,你一个人在家看店啊。”街沿上,想悄悄绕过去到中街买烟的白浩只能停步,转身跨过四五米青石板街道,来到古小青家店门上。

古小青是白浩初中化学老师古明富家古灵精怪的二丫头,古明富还是学校教导主任。古小青姐姐古小月,又是白浩初中同学,如今在安圣师范校念书,将来算是女承父业。

白浩记得,三五年过后,古小青这丫头可是安圣一中人见人爱一枝花,假期里常见有男同学到天池乡来找她。

古小青说道:“就是嘛,我妈我姐他们上山挖野菜,非要留下我看门,都无聊死了。”

“小青,给浩哥拿包红梅。”白浩掏出一张皱巴巴5元币,不想跟这个闲得无聊的小话唠纠缠下去,现在他只想找地方抽根烟静一静。既然都重生了,有太多混乱思维需要赶紧整理一下。